十多年前,道长进过皇宫给长公主算过命,但却没缘一见传说中的仙物——逆月司南。现在他见过了,但还没摸过!
易千由大方的把逆月司南呈到道长面前,很刺道长的心道:“喏,摸一下就可以了。”
道长欲吐血,抢过来就跑到一边,啐道:“就没有一点人与人之间的灵性!说没摸过你就给摸一下?!一下?!本道长要研究一下,天亮前还你。”
纵使是得道成仙的仙人,窥探天机都会受到惩罚,一个司南却能天天预测吉凶?仙物?不是神物他都不信!
形同鬼一般的冼端云歪了歪头,移到道长身旁,伸手想要触碰司南。道长不耐烦的想要把那只修长而又指骨分明的手拍……道长挥出去的手什么都没拍到,穿过去了,拍不走,普通人碰不到他。
道长抿唇从鼻腔里长哼一气,摸出一张符贴手背上,再次挥手,把冼端云的手拍开,抱着司南无赖式的盘腿坐到地上,右手抱着司南,左手指向北方:“北有桃花镇,”换左手抱司南,右手指南方:“南有水源镇,”双手抱司南,背腰挺直得理直气壮:“你可以先去吸光桃花镇的灵气,再去吸水源镇……哦不,这里离水源镇近一点,你急的话可以先去水源镇。”
冼端云歪头。
道长扬眉,仿似能明白冼端云的疑惑般道:“不知道怎么去?没关系,送佛送到西,跟着本道长走就没错了!”
冼端云还是伸手,想碰逆月司南,道长再次把那只修长的手拍开,站起来跑开了:“别想!门都没有!”
冼端云飘着追了上去。
道长哇哇乱叫得上蹿下跳,身后的幽灵紧追不舍。
道长肖离尘……与绕君阁阁主肖弦尘长得一模一样。易千由心叹,“原想送林云渡回去后就去找他,他自己倒送上门了?”
“嗷!”一旁的林云渡伸出食指戳了戳易千由的背,易千由痛得龇牙咧嘴,疲惫袭卷全身,哀嚎一声,“噗咚”倒地,动都不想动了。
林云渡倒吸口气,食指指肚上黏腻腻的,无心之举却成了压垮易千由的那最后一根稻草,她捂唇惊慌跪下,喊道:“小易!”
树林里的震动惊醒了附近已然入睡的百姓,百姓看到树林里的妖异景象,立即跑去报官,官府派出官兵和凑热闹的百姓一起举着火把小跑而来,当时巨藤藤壁高出树林近一丈,腾尾扬起甩动,远远看去就像一条巨蛇,无人敢走进树林。
不久,突然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巨“蛇”被炸碎,待余威散尽,这群人才敢缓慢靠近,如履薄冰般试探前行。
到达那里时,只见边缘处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圆形的巨大沟壑,中间凸起部分被夷为平地,只剩紫色的液体和溅射一地的碎块物。
林云渡半背着易千由,手里攥着逃之前易千由要求一并带走的黑麻袋,以及她从不忘带的血湛。前面是还在上蹿下跳的道长肖离尘,和锲而不舍的游魂冼端云。
一个时辰后,他们在一片林子里停下休憩。
第二天清晨,三人一魂中,只有肖离尘人模人样,林云渡和易千由狼狈得谁见了都会多回几次头,于是人模人样的肖离尘从附近的小镇里买来药和绷带,扔到易千由和林云渡脚边,而此时的冼端云异常的安静……行动上的安静。他盘腿,闭目打坐,应该是在吸收此时林间聚集的灵气。
林云渡拿着外敷的药,心怦怦地乱撞,脸烧着挪动嘴唇道:“小、小易,把衣服脱了。”
易千由瞥了眼林云渡的神情,默默背转过身去,扒开衣襟,扯下上衣,这一扯使得与衣服粘结在一起的伤口撕开,整个背部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林云渡深深地吸了口凉气,红彤彤的脸都凉下来了,之前天黑,易千由又穿着一身的黑衣,没注意到易千由的伤势,现在她更加懊悔之前戳了易千由后背的那一下了……她小心翼翼的擦干伤口周围的血,然后在深浅交错的伤口上撒药粉,缜密地缠上绷带。
昨夜肖离尘边躲冼端云,边研究了近乎半夜的司南。现在拿起司南依旧看不出任何头绪,烦躁的挠乱了自己的头发,转身把司南扔到易千由面前,躺下,翘起二郎腿,晃动着脚尖,一手甩着腰间挂着的小石头坠物,一手枕着后脑勺,吊儿郎当的哼起小曲。
一点都没有道长本应有的仙风道骨的形象与自觉。
林云渡缠好绷带后,易千由拉上衣服,拽过黑麻袋把逆月司南装进去,黑麻袋里面一层光滑的黑丝绸,中间一层黑绒布,外面那一层才是历风行用麻绳编织的,既遮光又不引人注目。
“小子,跟你商量个事。”肖离尘随意的拔了根草叼在嘴边道。
易千由暗暗握紧袋口,把袋子推到身后,正色道:“何事?”
“能不能把你的那把剑送予本道?”
易千由眼角抽了抽,拒绝:“没门。”
“出个价?”身无分文的肖离尘道。
易千由连想都不想,再拒:“不卖。”剑又不是他的,就算是也不卖!
肖离尘锲而不舍:“你拿着它最多只能杀人,本道就不同了,还可以用在其他地方。”
易千由瞥了眼肖离尘背下压着的剑,摇头暗自砸舌,“这么压着不硌吗?”易千由腹诽完,脑袋忽然灵光一闪,反问:“你不是有剑吗?”
肖道长哼道:“这是本道长的师父赠的,降服妖魔用它,所以云游四海、露宿野外的本道还差一把劈砍柴火的家伙,你这把挺锋利,正适合!”
“所以你拿着除了杀人,还可以砍柴吗?”易千由……不好意识呸人家,委婉道:“道长你的脸皮还可以再厚一点。”劈柴?滚!
肖离尘却听得深以为然,摸了一把自己的帅脸,点头:“是吗?本道也如此觉得。”若能再厚一点就不会不用自己的道行去城镇乡村讹人混饭吃,好乐得清闲了。
易千由把黑麻袋和血湛都塞给林云渡,转了个话题问:“道士不都是见到妖魔鬼怪就除的吗?为何道长现在却……”说着,目光转向打坐的冼端云。
肖离尘拔出嘴中那根草扔掉,伸出食指摇了摇,否定道:“别把本道与其他道士混为一谈,人分善恶,妖魔鬼怪也一样,本道可不是只懂得一味除妖的道士!”
肖离尘说完,忽然一顿,目光有些涣散的说道:“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昨晚肖离尘出现时,风符锁锁了巨藤,也锁了冼端云,但爆炸对冼端云没用,后来想对症下药,用藤汁现画一符,可符画了一半,冼端云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本道的师父在教导本道妖魔分善恶时,拿来举例的妖,名冼端云,妖界前任妖王。”
此时,冼端云缓缓睁开了眼睛。
肖离尘没注意,躺着也注意不了,继续道:“师父说,妖王冼端云仁慈,大度,开明,在位期间,其他各界都不对其发动战争,因为找不出引战的理由,而他的宫殿,成了妖族医治伤病的医馆。本道从来不信,但是现在,或许信了一点。”
从昨晚逃出那片林子,到现在,他只会伸手去抢逆月司南,执着的抢了一晚上,天边鱼肚白时才消停,让人感觉有些傻气,除了妖孽的长相和没有使出的实力,如何看都不像曾经的万妖之王,也不排除他在省灵气的可能。
“他又是怎么死的?”易千由问。
“不知道,他在位不到百年就主动退位了,当时妖界流传,和一个小妖怪云游四海去了,之后的事,谁知道呢?”肖离尘耸肩。
忽然一阵阴风刮过,冼端云眉目冷若风霜的立于肖离尘身侧,半跪下来抓起肖离尘的衣领怒问:“那个小妖怪叫什么名字?”
肖离尘不紧不慢的掰开冼端云的手指,抽出自己的衣领道:“不知道,当时师父说的就这么多,你如果真想找回自己的记忆,何不回妖界问妖怪去?”
冼端云脸上的寒霜渐消,重新站起,血色的眼眸变成了紫金色,墨绿的长发与衣摆浮曳,周围飘游的细碎魂魄好像比打坐前少了一些,只是熹微的晨光透过枝桠照射到他身上时,数量就又回来了……他本人不以为意,撇开遮住视线的头发,目光严厉道:“带吾去你说的那个小镇。”白皙细腻的脸庞既不失男子的阳刚,又有着女子的柔美,这妖孽的长相,想必放到仙界,仙人都会自惭形愧吧。
他只想知道一个人的名字而已,只要有足够的灵气,他就可以挣脱记忆的桎梏,想起一切,为何记起一个人的名字会如此之难?
肖离尘爬了起来,拍拍后背黏着的杂草,懒散的迈步前行:“好好好,现在出发,本道也还有事要做呢。”
易千由和林云渡互望了一眼,起身跟上。
肖离尘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狐疑地回头:“哎,你们还跟着干什么?”昨夜跟着,他可以理解为自己还拿着逆月司南,毕竟他承诺研究一晚上就还给他们,但现在还跟着就有问题了。
易千由一点都不心虚的道:“不巧,我们也正好要去水源镇。”
肖离尘视线移到林云渡抱着的黑麻袋上,目光忽然犀利:“本道还没问你们,逆月司南为何会在你们手上?”
易千由快步上前,挡在林云渡身前,惋笑道:“道长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呵,”肖离尘耸眉,转回头目视前方,轻笑:“也对,本道才不管除了降妖伏魔以外的事。”
易千由暗暗地舒了口气,“幸好不管。”
一旁的林云渡始终对逆月司南充满了疑问,皱着秀眉百思不解,可又不问。
易千由退了回来,与林云渡并肩,接过黑麻袋,抚开她的眉头,拍了拍她的头道:“你回去后就知道了。”
林云渡脸微红地撇嘴,“又是回去后!回去我就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只想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