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星海云雾中沉浮,孤船逆流而行,两岸平坦的地势渐渐变成山峦,商船沿着河流穿过峡谷,越过了两国的分界线……
商船上载着半船的货物,此船属于衡国,直白点说属于衡国朝廷,更直白点则是属于衡国有心安插在黎国的细作的。
商船在黎衡两国之间来往,明面上是贩商,暗地里就是送情报。
易千由盘腿坐在堆放着货物的船内,面前摊放着老太傅给他的地图。
一旁的杨丘仞伸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个坐标,对易千由道:“记住这些位置,到了黎国皇城有什么不懂就去这些地方问人。先从头跟你说一下,你在黎国的身份是郾行派掌门师兄的唯一弟子,你不用知道郾行派是什么门派、掌门是谁、门派武功是什么、掌门师兄也就是你的‘师父’又是谁,郾行派与世隔绝多年,非名门大派者不会知道这一门派的存在。郾行派是个小门派,但建立门派的掌门却曾在黎国中声名赫赫,因厌倦世俗而归隐。虽建立了门派,却又鲜少收徒,只有隔好几年才出现的一两个下山历练的弟子使得这一门派不被所有人遗忘。”
“黎国皇城中的荣旭客栈的掌柜是你的舅舅柳升谢,你千里迢迢来皇城认亲,但当你抵达荣旭客栈时,客栈掌柜已经换人了。你问现掌柜“你的舅舅”去哪了,现任掌柜会回答‘操劳过度,不久前西去了’。之后你就在客栈里住下,与现任掌柜打好关系,情报给他或者给其他地点的人,他们自会派人送达给老夫……”
杨丘仞一大通说下来,易千由倒觉得理通思路,有些意外的简单?不就是深山门派的某弟子学有所成后下山,入世寻亲,可终与亲人错过,迷惘的不知何去何从,继而顺理成章的住在客栈里?
然杨丘仞还没嘱咐完,瞥了眼易千由后,问:“你可还记得太傅让你背的东西?”
易千由点头,杨丘仞继续道:“黎国太子长麒自幼流落民间,黎国皇帝最近得知太子的下落,令禁卫军找到太子并安全护送回皇宫。老夫已派人半路劫持太子,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在黎国边境的水源镇落脚,到时看到我们的人带着太子来了,你就假装恰巧路过,救下太子,之后的事……进入皇宫岂不轻而易举?”
照杨丘仞这么说的话,如果计划成功,那么杨丘仞就已经帮他消去了大半的阻碍。易千由惊讶之余连忙叩首拜谢:“谢师父出谋划策,徒儿定当竭尽全力!”
“傻小子,”杨丘仞哼笑道:“老夫只是在做老夫该做的,你是老夫的徒弟,老夫当然会极力帮你摆平开端的阻碍,至于后面的,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徒儿知道。”易千由前身点头,随后瞥到林云渡的剑,他问:“师父知道离沉钢和寒铁吗?”
杨丘仞闻言,神色莫辨的拿起那把剑,把剑抽出三尺剑鞘看了看。剑身通黑泛着微蓝,船内的笼烛之光下露出的那三尺剑身裹着一层异于橙黄的淡蓝光芒,仿佛火中不化的寒冰。
杨丘仞收回剑平声道:“你说的这两物皆为锻造上好器具的材料,切记是器具,而不是仅限于剑。两者都是凤毛麟角,无论锻造之术平平还是达到顶峰,只要有这两物,锻造出来的东西都不会被埋没。小渡给你的这把剑,再加上你的武功,若无意外,基本上打得过你的人绝超不过五个。”
“……既然这把剑这么厉害,”易千由垂眸淡笑:“师父就把它带回去还给她吧。”
杨丘仞挑眉:“你想好了?老夫若是听得没错的话,小渡当时可是说了你若不把它收下,就说明你喜欢她?”
易千由摇头:“剑是她的大哥送给她的,如此贵重的东西,我更不能要,我不佯装收下,她岂会那么容易罢休?因为收下,还可以让师父您拿回去啊。我当着她的面收下,就是已经拒绝了她。况且她若因没了这把剑而出事,我也逃不了干系……”
杨丘仞正色看着他:“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喜欢上小渡?作为她最信任的杨伯伯,却是老夫暗地里教唆你拒绝她,看着她伤心,老夫也于心不忍,她为了你至今十七了都还未嫁,而老夫也看不出你是因拒绝惯了还是真的不喜欢而拒绝。”
易千由:“……”
杨丘仞见易千由沉默不语,忽然明白了:“你在犹豫,看来连你也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她因你成长了不少,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她那同老夫一样的倔脾气……你离开了,或许她才能接受其他人。”
船外,空澜和空征两人坐在船头上依偎赏月,他们因为易千由要来黎国,也就顺路来黎国游玩。
空澜虽没了神力,却在当初耗损的半数神力保护下,护住了神之躯,以至如今四年过去了,她还是四年前那十四五岁的模样。
……
次日清晨,四人下船来到水源镇外的山坡上后,空征道:“我们不便插手人间之事,先行告辞了。”
杨丘仞和易千由点头,空澜微笑着冲他们摆了摆手,空征就带着她身形一闪,消失了。让空征插手还不如直接让他把黎国皇宫移平了实在。
一个多时辰后,十几二十个身影从水源镇里跑了出来,其中一人肩上扛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民百姓一样,唯一能断定他们不是普通百姓的地方就是他们那矫捷迅猛的身姿。
适时,一个迎面走来的黑衣少年想拦人问个路:“请问你们知道……”然而那群人没给他说完话的时间,“唰唰唰”的绕过他,如风一般的跑过去了……
少年“风中凌乱”了一会儿后见一群官兵终于(……)追了出来,气势雄浑的喊道:“站住!把太子殿下放下!”
黑衣少年也似才发现刚刚跑过去的那群人不对劲,跟着转身就追了上去,功夫了得的将那群人一个一个撂倒在地,可跑在前面的人可不会因为后面的弟兄被缠住而停下返回来救人,只会更快速的跑!
黑衣少年也不管其他人了,转去追扛着太子的那名领头人,但此时另一名黑衣少年从水源镇飞身出来,抢先拦住了领头人,并不费吹灰之力的救下太子。那群人发觉事态不对,还不待后面的禁卫军追上来,就已经逃走了。
禁卫军赶到后来到一举救下太子的黑衣少年身边,忙扶过昏迷的太子,还连连道谢,说要那名黑衣少年跟他们回皇宫,接受恩赏……
易千由瞪大了眼睛呆愣在原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师父徒儿对不起你啊!
水源镇中最高的那座山的山顶,明明已至初秋却仍开得艳丽的桃花摇曳,一片片花瓣落到崖边凝化成了一名粉衣少女。她坐在崖边晃荡着双腿,看着镇外的情景,眉目如画的笑语:“师父果真没算错,今日确有敌国细作绑架太子经过此地。阿佩成功了呢。”只是右眼角的殷红疤痕比之头顶的桃花还要艳丽。
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手持浮尘的儒雅男子,面色淡然的俯视着刚才的一切。
禁卫军首领自然也没忘了帮忙的易千由,返回来时对易千由说道:“多谢这位少侠了,少侠也一同随我等回去领赏吧。”
“嗯?”天无绝人之路?易千由暗自惊喜之余,还不忘自己现在的身份——郾行派弟子,下山是为了寻亲……他挠了挠头后疑惑的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禁卫军首领回答:“黎国南方边境。”
易千由嘴角隐隐抽搐:“……”这回答真是够大略的,大抵除了城,其他小地方都是记方位了。他似懂非懂的点头:“哦——在下第一次出山门,下了山后一路乘船,不曾想竟已到了边境。”
禁卫军首领打量了他一番,问:“少侠是哪个门派的?”
“郾行派。”
禁卫军首领摇头:“郾行派?没听过。”
“果然……”易千由有些失落的轻笑:“这一路下来也没遇上一个听过的,师父当初说我们门派几乎不为外人知,我也是下山后才知道什么叫‘不为外人知’,其他门派都比我们门派要大呢。”
禁卫军们只是笑了笑,只道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门派出来的罢了。
易千由紧了紧背上从杨丘仞身上扒下来的包袱,跟上禁卫军。另一个黑衣少年则自始至终都瘫着一张脸,好像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到了皇宫后,皇帝凭他们武艺了得决定封他们为军中的小将领,但易千由以寻亲为由拒绝了,拿着赏赐的财宝走出了皇宫。
其实进入皇宫,被封官赏赐什么的都在意料之中,按着这个套路走最后就算不能当个将军也离将军不远了,最为重要的是在两国交战时还可以在背地里使坏……
万事不离利弊,他下山的主要目的是认亲,然后把皇城逛个遍,寻找自己最有利自己的卧底职业,想要知道朝廷内文?留在军中要先熬出头才有机会接触,明显还是酒楼客栈青楼这些是非之地比较接地气……最受束缚、最考验智勇的是当官,最容易身死的是沙场。所以后来他选了个更加容易身死的职业——赏金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