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还是两天,或是三天。我也不知道,只是昏昏沉沉,醒过来就是被喂上一碗黑乎乎的尸油搅和的豆奶,脸上被糊上草木煤灰掺尸油搅和的黑色东西。我在晕沉中被许十三领着,解决一些生理问题,接着就会被按进棺材里。
我睁开疲惫的双眼,耳边嘈杂的很厉害。这些天我已经失去了喊叫的力气,也没了要出去的想法,我知道出不去了。
“军儿怎么没了呼吸,啊,连心跳也没了?”这是我爹惊恐的声音传过来,外面好像要撕打。“别急,骗鬼不做的像点怎么能行。”
接着我就听到我的声音,“爹!”那绝对不是我发出的声音,我浑身打颤,心想他终于要代替我了。就像西游记的六耳猕猴想要代替孙悟空一样代替我了,他会躺在我的床上。喊我的爸妈爹娘,去爷爷家偷吃零食,同学老师都发现不了。六耳猕猴还有如来佛祖能发现,他那或许将没人能发现吧。
想到这儿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我哭喊着敲打着棺材,身下的尸体咯嘣咯嘣的断裂。我疯狂的敲打,用脚踹,用手拍,用头碰,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知道外面传来唢呐声音,吹的是有名的打墓调。唢呐呜哇哇呜哇哇的响,由打墓调变成起棺腔。一声长调传来,“吉时已到,抬棺走穴喽——”这是三胖他爹的声音,三胖他爹是陆家村专门吹唢呐的人。姓孙,人家都叫他孙二胖。
“虽早夭,也有魂。还请上神一看,带去娃娃好投胎!”许十三的声音传过来,我气哼哼的又要砸棺材。这时候耳边突然出现他的声音来。“憋着气,不要动!”
我被他一吓,屏住呼吸。这时候周围感觉一阵无比的阴冷,浑身都要冻僵一样。过了好一会儿,那种感觉才不见了。我实在憋不住了,猛喘着粗气。
这不知道这棺材是怎么做的,如此狭小的地方,空气居然能流通。接着我身体一晃,感觉被转了个圈,又转回来,再度转回去。头一下子变的昏沉起来,耳边传来棺材外的声音来。
“一叩棺,棺中人可生?”许十三的声音变的炸响,我张口要喊。“我活着,我活着。”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使劲儿拍了几下棺材,又跺了几脚,还是没反应。我猛吐一口浊气,想闭上眼。
“咚”的一声,耳边徒然一震,耳朵嗡嗡直响。“再叩棺,棺中人可有遗憾存世间!”
我抽着鼻子掉泪,“有啊,有啊。”我张口大喊,还是无声,气的又作弄几下。心想着张杰还该我一毛钱没换给我,现在都涨到两毛了。许帅子,还欠我四张纸牌;许莉莉还说长大了给我当老婆,还有李赖三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答应了多好,管她差不差被哪。
耳朵边由抬棺调变成下葬调子,我感到身上猛的一震。“停棺落锁!”许十三的声音传来,我听到似乎有链子一段一段的合啦啦裹到棺材上。接着咯嘣一声,应该是链子上了锁。
“咚——”棺材发出一声闷响,许十三的声音又传过来。“三叩棺,灵怨无哀,生死勿论!”
这时候,我爹的声音传过来。“十三哥,这还要钉棺材钉,再说晚了点儿吧!”
我咿呀想喊出声,却发现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静静的睁眼瞪着眼前的一片漆黑,棺材发出蹦蹦的响。不用说许十三再钉棺材,等锤子敲棺材的声音停下来。
我身体感觉猛地一震,咳嗽一声。棺材似乎左右晃悠一下,又静止了。我感觉棺材上,发出噗噗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轻。头顶的漆黑却感觉越来越黑,我闹不懂这种状况,比黑更黑,确实狠奇怪。
这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眼前突然亮了一些。又浮现出那个红衣裙小女孩,她伸出手摸了摸我脸。我屏住呼吸不敢说话,“你终于肯跟我回家了,呵呵!”她的笑声很轻甜,我感觉手一动。
小拇指被另一个小拇指勾起,大拇指对上大拇指。“走,我们回家!”她拉了拉我,我感觉身体一震,却没有其他感觉。她的声音骤然变得凄厉,“骗我,骗我!”棺材轰隆隆的直响,突然一声炸裂,我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尘土飞扬。碎裂的不仅仅又棺材板,还有泥土。
小女孩红色的身影立在半空,我的手突被一只大手拉住。许十三另一只手捂着我的嘴,把我按到地上。“闭上眼,装死!”
我不敢回话,连忙闭上眼。在闭眼的刹那我看见许十三抱着另外一个往小女孩身边丢了过去,小女孩很诡异的抱着比自己高大的“我”,声音传过来。“走,我们回家!”
这约莫是夜晚三更的时候,晴空一声响雷劈落,直直的劈向小女孩。小女孩抱着“我”用身体硬抗了那道惊雷,而她手里的“我”遇雷火燃烧起来,轰然一声化成巨火。
小女孩凄厉的喊叫一声,浑身冒着火光。许十三嘴角挑着,笑道:“雷火,血砂,哼哼,我看你能撑多久?”
小女孩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儿,转身恨恨的看着我。“你又骗我——”她眼神里是哀伤还是悲愤,我无法分辨,她就那么看着我。我心里一凉,喃喃道:“我没有。”
小女孩似解脱的一笑,又看向许十三。浑身火焰突然变大,接着炸裂开来。许十三瞪着天空如烟花样的火焰,呆呆出了神,“龙女借体重生,怪不得一个小孩子怨气这么大。还好,大帝庙已经立起来了。”
许十三说完看我一眼,把我扛在肩膀上。“她是鬼,你是人,怨灵也好,冤龙也罢,唉,回去吧!”
我头对着刚才的地方,呆了好一会儿问道:“她是谁啊?”
“血色锦鲤,锦(不是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怪不得你身上有潜龙骨,魂这么轻,命骨却这么重。原来是吃过她,孽债哟!”许十三一声长叹,把我又使劲儿往肩膀上提了提,迈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