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声音,就像海水拍打着堤岸,远去的大船只管着前行,哪里还会听得见这故乡的浪花声。
又如风里吹动的书页,哗哗声响,再去找寻,却忘了之前看到的地方。
更似门口泱泱而过的流水,哗啦啦嘻戏在里面的时光,早就不知道消失到了哪去。
世间都安静了,没有人还会做别的事,看得见的目视大树,看不着的身朝参天,整个黎洲仿佛朝圣一般都趋向同一个地方,树叶的声音又变得沙沙响,仿佛细密的松针在擦拭着橱窗,一种生而为人的东西被一点点的清扫,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就像因一阵风凉爽而开心,也能被一股风冷吹得唏嘘,很平常很合理。
临着大树不远的落霞山底,那团红色已经立起来了,变成了一个大大的蛋,那蛋的顶端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似乎被那叶子声音感染开始一点点的往上耸,而随着它的上升,有了空隙的蛋里开始传出阵阵的声音,哭声!一种只是听着就能让人泪流的悲音。
哭声慢慢的传开,处于叶子声音里,却没被掩盖,反而如同怒海里屹立的灯塔,传唱着它那点点的光华;哭声不大,却总能撩起人心底最柔软的那处,无数的人都哭了,可是没等一会儿,就止住了,因为叶子的响声把他们的柔软刷洗成了铁石。
凸起升的高了,裂缝也就大了,内里的哭声也大了,然而在那已经铁石的心里,它再掀不起一丝的情绪,随着一声恫天的哭声尽,世间归于平静;裂缝越来越大,一只手从里面伸出,然后又一只手伸出,一用力就把整个蛋壳给掰开两半,一个有些黑的少年从里面站了起来,那凸起也露出了完整的模样,一把背在他身后的阔刀柄。
少年似乎不一样了,只是一踏就出了洞口,而后一落又出现在树上,但是没人看的见他,因为所有人眼里只认得那棵树;少年拔出阔刀,两手反握刀柄一抖,刀身上红块一点点脱落,一把通体漆黑的阔刀显露出来,周身弥漫真黑气。余新腰间的长剑因为阔刀的出现而发出阵阵剑鸣,一股股白气也翻涌而出,竹逍子手指一点,长剑便再无动静,余新虽然吃惊不过没有丢掉喜色“没关系,已经可以了”。
少年两手全力扎下,黑刀齐柄刺进了树干当中,沙沙声终于停下了,静止的人间又开始动起来了,不过却有些古怪。
章三是个乞丐,每天都会去城里要饭,城西那家包子铺也一定会给他两个馒头,而今天,章三经过那里没有得到馒头,他亦没有讨要,来到一户人家,帮人做工;厉四是个恶人,家里颇有钱粮,每天都喜欢在街上惹是生非,弄得其他人都会避开他走,而今天的他老老实实,街上也没人避他;王两是个老书生,一生未考取功名,但是心地好,一帮孩子总去他那里上学,今天他闭门读书,孩童们也各自在家;东方小姐心善,家中养育着不少孤儿,今天却全打发出去,那些孤儿亦不哭闹,在大街上走着,饿倒在地没人理会,饿死后义庄来人收拾;周文周武两兄弟一向和睦,如今却分家而过,不再往来;华青是个大夫,平常给穷人看病都是只取本钱,如今端坐在堂间,张嘴说道“六钱”,来求医的是个老者只有五钱,没有商量,因为他知道不够,就这样生生病死在华青面前。
余新看的心满意足“这才是人间,生下来注定的命运,就应该顺从着过,你是生是死都注定,就不会生出怨恨不会再有****,你们看,穷的人自知穷过苦日子,富的人只需要享受,做什么善事!这样的世界,太完美了,真好!”,子封也大为满意,不过也必须考虑剩下的人该怎么办呢?,剩下的是指那些修士,也不过两千之数,龙爪探出时候死的人更多,剩下这些因为少年那一刀而清醒,又因大树而不能动弹,少年终于恢复了从前,在人群里闪动着朝一个方向而去。
少年就是姜赋,此刻朝胡泽他们位置而去,心里也是一阵的唏嘘。落入井中那一刻,他没了其他念想,生出了一个天真的想法,摸一摸岩浆会是什么感觉?于是手伸了下去,却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然后他整个身体都被那股冰冷吞噬,只剩灵魂的他落进了一个红色的空间,那里面到处都是哭声,满满的全是鲜血,灵魂立马就变得溃散了,可是突然有无数的声音从他灵魂里传出,姜赋怎么会知道,那是那些已经去了魂洞里的灵魂留下的魂念,这些魂念安抚着所有的哭声,红色空间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姜赋也渐渐加入抚慰哭声的行动当中,从那些哭声里他也知晓了许多;魔兵哭声,以人间八诡的鬼哭刀为材料,耗费百万人血进阶而成,一刀之下,魂灵惧散,乃是真正的界兵!然而进阶这种事,一旦被扰乱就会发生不同的变化,就好比突然多出了个无数魂念的姜赋。
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总之他和那些魂念把所有的哭声都安慰了一边,然后那个空间就缩小了,贴合着姜赋灵魂,那百万人血也慢慢的构建着他的身体,至于那数不清的魂念则是慢慢融入那把刀中,不知过了多久,姜赋才被外面哗啦啦沙沙的声音吵醒,那些哭声散动着抵抗着,却作用不大,等到所有的哭声都散尽,刀里的魂念传给他一句话“把我刺进那棵大树,一定不能让这哭声成为人间绝唱!”,刀里传来极强的力量,让他能够出现在树上,并且把它刺进树干,双手离刀的时候,黑刀传来了话“等什么时候你能重新拔起我,就给我换个名字”。
看着眼前几个不能动的家伙,姜赋真的恍如隔世,而他们眼里早就露出了喜悦。
子封侧过头说“把他们接到生界,你看是否可行?”,竹逍子点了点头“人间已然如此,老夫也不再管世事,从此绝情修道,只为窥一丝天理”,说完他就消失了,余新站起身来“你不用动手,我自挂树上,即便不能活着,我也要感受这人间千年!”,他也消失了。子封唤人打开生门,手一挥,那些修士全都陷入昏迷,飘然上天,姜赋他们也在里面。
余新一袭白衣翩翩落下,抽出那把长剑,对着心口刺下,整个人就被长剑刺过挂在了大树之上,旁边的黑刀就显得有点孤单了,似乎也应该穿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