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地点就定在轩府府邸的正殿。
偌大的府宅富丽贵气,大殿外护墙高耸,遥见一座座飞檐翘起的琉璃瓦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条宽阔的湖溪将府邸巧妙围绕,偶有锦锂游过,水清如明镜,一座精致的汉白玉古桥架于湖溪之上,甚至是如宫廷般华美,洋溢着江南春色的如诗如画,如痴如醉,设计也是别有用心。
府内,许多座亭台楼巍峨竖立,气势恢弘,琉璃碧玉的华美装饰,给人一种华丽而压抑的冰冷光辉,令人不禁胆怯。
大殿门口守着许多殿仕,他们无不低着头,脸上涂着苍白的脂粉,如人偶般面无表情,神色僵硬,仿佛预示着有来无回似的,令人极不舒服。接着,他们便带领美人们进入大殿内部。
殿内始终散发着一股久无人气的腐朽气息,不能否认的是它的华丽。刻玉描金的红木梁柱,中间竟是整个镂空雕花,刻上了龙凤腾云纹样的精致缕花,其细腻令人叹为观止。地上的瓷砖,甚至镶贴上了华美的玉莲,一朵朵白莲姿态万千,精致不似世事,恍若就盛开在脚下。几座悄丽的香银鼎座落在大殿四角,沉香袅袅。特别是一群美人围聚在一起,浓郁的脂粉香交织着,软糯醉人,更是增添几分风情,令人不禁迷离缥缈,流连忘返。
还有一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府邸很大,非常大!
就说她们现在所处的这座正殿,明明大几百号人团着聚在一处,竟然还能显得如此空旷,甚至回音不断……
这不就是要建故宫二号的节奏么?!宛晴心里不禁一阵感慨,连身边几位本就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孩,也对轩府的气势唏嘘不已。
初赛很快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速度开始了。
虽然宛睛还算顺利地过去了,但内心还是侥幸不已,刚开始对自己容貌的自信,也被挑剔到极点的评审眼光打压得一干二净。
根本不容一丝瑕疵,要像白瓷那般无暇剔透,否则,淘汰。
虽说是简单的初赛,但审核制度还是严格到吓人,就算说是皇帝选妃也不为过了。
美人如画,果真是再美的容颜也分为三六九等,这会子便淘出了一堆“残次品”,说是残次美人儿,可就算在这些里面随便挑一个出来,放在一般女子里也是很出众的了,完全不愁嫁个好婆家的。可惜!宛晴颇为惋惜地朝她们看了看,同时又侥幸着:若自己先前没有这般的仔细妆扮,怕是这会子自己也成为她们其中的一个了吧?呼~还真是多亏那了个人了……
不久,淘汰赛结束,出局的人大略估数下来,竟足有三百多号人!
随后便遥闻一群女子抽抽搭搭的抽泣声和一堆莺红柳绿的娇艳衣裙渐行渐远。
周围与自己一同留下的女孩们,也同样或侥幸,或幸哉乐祸的神情,假装惋惜地围在一起哀叹着。
宛晴留心观察了周围的美人,发现几乎个个都是足以倾城的人物,再加上显赫的家世,都是有足够资格许配给皇亲国戚的人物,却偏偏要来参加这个选魁比赛,宁愿为了花魁而彼此争斗得你死我活。看样子,轩府东主的名号的确不是一般的诱惑人啊……且看这形势,估计自己最多也只能多赢些绫罗绸缎,金玉凤钗什么的了,至于夺魁,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就在当晚,所有的美人就都留在了轩府。宛晴这才得知,在选秀的一连几天内,只要在比赛中留下的人,都必须寸步不离地留在府内,听候告知。
然而,这又一次刷新了宛晴对轩府的认知度和自身的世界观——
安排的竟是每个人——单独一个寝房!!
天呐!宛晴惊叹,这轩府是什么啊?无底洞吗?二次元囗袋吗?一个人一间房?啥概念呀?五百多号人啊……若谁当有幸了这府邸主人,就算只靠收房租,子子辈辈也都不愁没肉吃了呀!宛晴不禁感慨万千,更是羡慕死了那个神秘的,未来的花魁。
很快,宛晴就搬进了分配给自己的房间。
刚推开门,一阵浓郁雅抑的,说不上来的诡谲香气交织着扑面而来,引诱着宛晴的鼻息,她不由贪婪地深吸一口气——
“好香的味道……”
她小心地迈进房间,随后惊呆了——
房间很大,且算是双隔间,被一面长长的水墨碎玉纹屏风遮隔成两间。面前这间,用名贵的檀木和字画来修饰着,厅正中摆设了一套玉瓷茶几,茶几上摆着一个小巧精美的描纹香炉,炉中燃着几块沉香木,轻烟袅袅,传闻是一段千金。房间古色古香,虽看上去朴实无华,可实际上这里的每一样看上去似不起眼的物件都是价值连城,雍容华贵就蕴含其间,有着深沉的不可名状之美。
拐角处,便坐落着精致的红木床榻。想必这就是寝间了吧。
宛晴欣喜着,踏进房间,东摸酉凑一阵后,又轻轻移开一面屏风,只见屏风后面的隔间,是一个池子,池中盛满了液体状的东西,却绝不是水,液体微微泛着几丝艳红,稠稠的,有点透明,池水温热,空气中弥散着诡魅的香气,有些妖异浓郁地铺散开来。
是什么呢?整座房间的香气,似乎就是这里传出的……
正当宛晴凝神思虑之时,背后传来一声突兀的,巨大的敲门声响,把宛晴吓得一激灵,回过头,只见一个女孩破门而入般地闯了进来,她一身雪色花蝶甲袄,肤色衬雪,小脸生得白净可爱,似三月枝头待放的蜡梅,乖巧稚嫩,讨人喜欢,那双秋水明眸,足以令人过目不忘——
“喂喂!有人在吗?”女孩不客气地扯着嗓音开口道,如一个泼妇般,话语与与那面貌甚是不衬,打碎了一切表面幻象。
宛晴先是愣了愣,凝视着眼前的不素之客,随后便意识到是冲自己来的,她知道这女孩的为人,也知道她此番来并不友好的目的,但她并不表态,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你看不见我么?”
“哟——”女孩故意拖长了音调,讥讽地嗤笑着,“你不是宛晴么?”
“殷春儿……你来我这儿干什么?”宛睛微微不悦道。她认识这女孩,从前便一直仗着家势刁难自己,与自己过不去的富家女孩中,她算最积极的一个了。
殷春儿——其实很配面前这个女孩,即和春天一样可爱动人的女子,就是心性太坏了。
其实殷春儿凭着这副能蒙蔽所有人眼睛的清纯貌美,一路历经淘汰与苛刻,在这场初赛中留下来,也早在宛晴的意料之中。
既是已经入选,宛晴便不想再招惹麻烦,不想一向与自己不合的殷大小姐竟还是想方设法找上了自己。
“有点庆幸,你竟然还记得本小姐……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很吃惊嘛,只不过有了个衣服首饰,花里花哨地装饰一下,竟就鸡犬升天了么。”殷春儿轻轻地拨弄着几缕发稍,精致的眼角却依旧死死盯着宛晴的脸,宛晴感到敌意,皱眉轻嗤:“那又怎么样?”
殷春儿突然用力,生生拔下一缕发丝,切齿道:“即使如此,我却依旧不明白……为什么连你这样什么都不是的东西,也能凭着一副狐魅子外表,在京城那么多的优秀女子中与我平起平坐?!”就像变脸戏法一样,她的神情突然愈发狰狞起来,精致的五官挤得变了形,像个毒妇般,全无了当初的天真貌美,就像原形毕露了似的,并不滑稽,反而显得恶毒可怕,一如人心,虚伪,丑恶,阴险,暴戾。
“那又如何,你又能怎样?”宛晴努力平下心来,微微一笑道。
“吁……不过老天有眼,下一场比赛我就看不到你了。”殷春儿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唇角突然勾出一抹奇异的笑来。
“什么?”宛晴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你什么意思?!”
“哦——我听到消息说,下一场比赛……是比手呢。”殷春儿伸出一只白皙的手,五个尖尖的指甲上涂满了艳丽漂亮的丹蔻。
殷春儿轻笑道:“宛晴,你放弃吧,连我都知道,你的手是什么样子的呢。”
手……
宛晴用力缩了缩手。她知道自己的手是什么样的。常年的劳作,她的手早已褪去原本的白嫩,布满了厚茧,疮痍,看上去,就根本不像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的手。
若真如殷春儿所说,那么下场比赛,自己就必输无疑。
宛晴双目失神地看着殷春儿:“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殷春儿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精致的丹蔻,悠悠地说:“既然知道你一定会输,还不如早些告诉你哩,反正你知道了也不可能再挽回全局,早点跟你说,让你体会一下绝望,失望和难过,不是很有趣吗?”说完,她轻轻地笑了起来,露出洁白可爱的虎齿,神情一如得了玩物的孩子,天真而烂漫,但她的目的,却是如此阴暗。
片刻后,她轻轻凑近了宛晴,神色闪烁着兴奋激动,她一字一顿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么讨厌你,多么讨厌!你一介卑微丫头,凭什么能有这样一张脸?!虽然不比你丑,但本小姐有的,也不许你有!所以现在,我非常开心呐……真的,真的哦,咯咯……”她肆无忌惮地笑着,笑声银铃般清脆动听,在宛晴听来却如同摄魂的恶魔般,是世上最丑恶的声音。
片刻后,殷春儿直起身子,不蔑地撇了撇失魂落魄的宛晴,然后,似一个顽皮的孩童般,转过身俏皮地蹦跳着,消失在夜幕中。
宛晴抬眼望向殷春儿离去的方向,颤抖着,攥紧了拳头,目光血红可怕——如一个徘徊于人间久饥的恶兽般,面朝着黑夜,露出苍白尖锐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