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从刚开始的初赛,晋赛,到后来的副赛,一直到现在即将要面对的决赛,凡走过之路,遍地血腥。但就在那荆棘远处的所谓的,那令许多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的成功,对宛晴来说,也早已胜券在握。
莫名其妙地,她这段时间总是在想,无时无刻地,并且想了很多,却怎么也想不透。不知为什么,她感觉到越来越空洞……或许说,是孤独。
她想不通——自己,和所有人一直所拼命追求着的那个东西,那个令自己以牺牲所有为代价,不惜一切渴望换来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呢?
财富?权势?地位?欲望?贪婪亦或是……虚荣。
她也终于明白了一点——这所谓的选秀,只不过是一场残酷的角斗,是以华丽珠翠来掩饰妆裹着的血腥,难有失去人性,牺牲了所有,满手的鲜血,一步步皆踩着他人的尸骨,才能迎来最终的曙光……或者说,活下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胜者为耀,成王败寇……
宛晴不懂,为什么世上会有如此残忍的话。
试问,自己是从何时起,开始后悔的呢……
哦,想起来了——
那天,在亲手屠去了至爱之人后,一身血污的自己一瘸一拐,漫无目的,如行尸走肉一般地在偌大的府邸游荡着,结果无意中,就在一片本不起眼的竹林后面,发现了轩府的一个天大而可怕的秘密——
她看见了,好多好多……女人的尸体,而且竟然全都是一个个的美人面孔,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密密麻麻,数不清地叠堆成了小山,尸体全都浸泡在一个巨大的池子中,池子边贯通无数条小渠,四通八达,也不知都是通向何处。而尸首,竟也没有丝毫腐烂发臭的迹象。
只是这浸泡尸体的水——浓稠着,微微透着几丝鲜红,散发着诡魅的香气,在夜空中缓缓弥散……
在这个时候,宛晴才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这个,就是自己和所有人每日沐浴的……所谓神奇的,一直被视作琼浆玉露一般的池水!
明白了……终于,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哈哈,哈哈哈……”宛晴终于崩溃了,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疯了一般,放肆地大笑起来。
可笑,真是可笑啊!!
眼前那些裸露着的尸体,原来都是那些失踪的女孩,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失败者了吗……
她们的眼角,似乎隐隐有挂着干涸已久的泪痕——这些可怜的女孩们,应该早已经都想家了吧……
自己……自己也好想回家,好想,真的好想啊!
“呜呜……”宛晴蜷成一团,寂寞地哭着。
哭声隐隐约约地回荡在林子间,显得格外孤寂与空洞。
没有人安慰,只有永远的一片沉寂。
而曾经能安慰自己的人,都已经永远的不在了。
因为他们,都已经被自己亲手……杀死了呀。
宛晴迷惘地抬起头,深深仰望着夜空——天上很安静,一颗星辰也没有,那片永远望不到边的黑色的沉寂,就是永远属于自己的深渊……无穷无尽。
现在是……以后,未来都会是……永远……永远。
好孤独。
真的,好孤独
……??……
?
宛晴又一次地,站在了这个大殿上。
只是这次,夕日喧嚷的大殿,如今已是空荡荡的,唯有其他三位同样手染鲜血的女孩,空洞地面对着彼此,双目无神,如一具具冰冷的提线木偶,神情呆滞着,再也看不出有往日的秀丽精致,绝代佳人之色。
宛晴第一次觉得,这座大殿竟是如此的荒凉,空旷,孤寂,毫无生气。
几位评审在站在远处的高台上,如往日那般涂了满脸雪白的胭脂,像几个纸扎人一样,那声音,依旧尖锐得刺耳:“恭喜各位——你们如今已通过考验,欢迎来到决赛。”
“这次的规则是——用你们面前的刀具,互相撕杀吧!”他们的脸上,似乎在隐约绽出微笑。
听到这个规则,宛晴和其他几位女孩,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可以看到,她们的面前,的确摆有一把刀,刀刃处闪着苍白的光。
“什么?!”宛晴再也沉不住气了,“你们让我们互相残杀?!你们是疯了吗!!”
评审的嘴角扬起阴戾的笑。
宛晴回过头,惊恐地发现她们都在犹豫着,捡起了刀。
“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也疯了吗?!”宛晴后退一步,“大家不要这样啊……错的是他们,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他们杀了这么多人,那些被淘汰的女孩们,她们没有回家,而是都已经被杀死了!我们每日沐浴的池水……就是她们的尸骨呀!”
突然,中间有个女孩哭了,颤抖着肩膀哽咽着:“我们……也看见了,我们都知道呀!可是…可是不这样做,我们,我们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另一个女孩则冷冷地攥紧了刀刃,望向其他人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杀意:“我只知道,今天的几人中……只能活一个。”
好吧,好吧……
宛晴浑身颤抖着,艰难地拿起了刀,泪水在苍白的脸上连成一条线,声音厮哑着喃喃道:“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做这样的事了……可是,你们……都在逼我,都在逼我……我到底,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
就在一片绚烂绽开的血色花朵中,大家都倒下了。
为什么?
也许是宛晴从小干活,力气到底较她们那些身娇肉贵的大罢,也许是宛晴先前杀了那么多人,便已经麻木到更能下得去手罢,亦或许……
是内心深处早已疯狂蔓延的欲望与野心罢——
几位女孩本就娇弱,又无团结之心,何来胜算。
“啪嗒——”
满是鲜血的刀掉在血流成河的地上,清脆的声响在大殿悠久回荡。
她迷惘地抬起头,环顾四周,目及之处,皆是触目惊心的红色。
咦,为什么……突然那么安静了呢……
大家啊,难道都不在了吗?
突然,几位评审官们和一堆奴仆朝宛晴走了过来,面带笑意地行了跪拜礼,齐声道——
“恭喜宛大人,贺喜宛大人!”
宛晴痴痴地,笑了:“我现在……就是轩府之主了?”
评审官依旧皮笑肉不笑,恭敬的答道:“正是。”
“那,我让你们干什么都可以吗?”宛晴笑道。
所有人点头而不语。
宛晴指着所有人,突然歇斯底里,尖声吼叫着:“你,你,你,还有你们……都给我去死!!!”
“是。”一声应答后,没有丝毫的反抗或是违逆,所有的人都顺从地拔出剑鞘,自刎而死。
如下了蛊咒一般,所有人的眼里,永远都只有服从二字。
他们是忠心的……木偶。
愈来愈多浓稠的血泊汇聚着,如一条诡谲的溪流,染透了宛晴的衣鞋。
大殿一片死气沉沉。
“咦……有人吗?邵清容?你在吗?莺春儿?你在吗?白笙?你在吗?我们下个月……不是要成亲了吗?你……你出来呀……”宛晴的声音,逐渐哽咽,“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大家……大家都去哪里了……?”
“啊,对了……花魁……哈哈哈……我是花魁!哈哈我是花魁……你们都看到了吗!?哈哈哈哈……我宛晴才是最终的赢家!!!”突然,她自血泊中站起来,疯了一般地笑着,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中,那么孤寂,那么荒凉,眼泪混着血珠,滚落下来。
末了,她终是跌在了地上。放眼望去,满殿皆是血红,触目惊心。
“那……你们能不能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呢……”她望着满殿的尸体喃喃自语——
只有我一个人,会孤单的啊。
我到底还要如何去面对……
这永世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