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壮阔空岛浮,碧江蓝天孤雁过。
我心算了一番,今日是离开不老峰的第六十九天,我有些着急了。
“叔叔,我们到底去哪啊?”香儿慵懒趴在竹筏边缘,无聊拨弄着波光粼粼的江水,见我不应答,又道,“叔叔,我们现在到底在哪啊?”
我负手立于竹筏上,一身青袍布衣随风卷动,只是心中却七上八下。我已多次掉转方向,前方依然是一望无垠的江水,难道真的迷路了?哎,没有难道,就是真的迷路了。
我想问问脚下的竹筏,它要去哪里?我们现在哪里?但它默不作答,只是顺着江水随意流荡。
“是啊。我们到底要去哪?现在到底在哪?”我耸耸肩,重复着小家伙的话,然后找到了一个强而有力的理由,“叔叔是个盲人。”
香儿撅着小嘴,自顾玩着江水,不再睬我。
我汗颜啊,顿时庆幸香儿不知道我有全方位感知的能力,否则准要让香儿笑掉大牙,她肯定会嘲笑道:全方位感知?我看是全方位感知不了。
哎,我已经尽力了,因为能全方位感知,便觉得每个方向都是正确的,结果每个方向都不正确。强大的能力,引发的是强大的困惑。
但我要庆幸一件事,那只神秘的暗物,不再跟来了。
我暗中分析了下原因,大概有三个:一是它吞噬了剑隐的元力之心后十分满足;二是香儿元力修炼尚浅,它看不上眼;三是我没有元力之心,它更看不上眼。总而言之,它肯定觉得,此处“食物”荒芜,跟着我们久了,要闹饥荒的。
而我没有元力之心这件事情,的确是有些诡异,我本人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据《元力老人日志》及《万象秘录》记载,但凡元力修炼者,一旦觉醒元力,其右胸处必然显现元力之心,正好与左胸处的心脏成对称之势,自古以来从无例外。但我却是个例外,我没有元力之心,我的元力储藏在身体其他部位。
“叔叔,前面漂来一个人。”香儿突然叫道,“不知是死是活。”
我和香儿把竹筏靠过去,发现是一个青年男子浮在江面。我赶紧把男子捞上来,先一探鼻孔,仍有呼吸,说明还活着,再一摸肚子,略微鼓起,该是喝了不少水。我作了些简单的急救措施后,他接连着喷出好大几口水,呼吸渐趋于平稳,胸部开始起伏有力,算是保住了性命。
这青年男子,一袭灰衣布袍,白巾裹头,虽然穿着朴素,却长得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
“叔叔,四周都是望不到边的江水。”香儿向他左瞧右看的,突然想到了什么,讶然道,“这人不会是从江底冒出来的鬼怪吧?”
“此人不是鬼怪,更绝非从江底冒出。”我简单一番摸探,他身子温暖,心脏跳动有力,“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我再摸他的身骨,“他一个血气男儿,身子却如此单薄,摸起来柔弱无骨,体质有点差。”
“我也摸摸看。”香儿两个多月没见生人了,抢到跟前一阵乱摸,“咦,暖暖软软的,还不如香儿硬朗呢。”
“男女有别,岂可乱动。”我吓了一跳,急忙予以制止,虽说香儿还是个小姑娘,但对方毕竟是个男子,“他浑身湿透,我正好有合适的衣物给他换上。你且转过身。”
“我也要帮忙换!”
“不行!”
香儿嘟囔着嘴,不知在叽咕什么,我知道她是在抗议。
哎,这也怪我,小姑娘都十岁大了,一直只有我一个大男人陪着她,要让她明白什么叫做“男女有别”,或许真有点为难她。
为了以防万一,我使用了一招凝土术,几尺厚的土墙凹成一道扇形,正好把我和男子遮住。我心想,就在这里给他换衣吧。
香儿见我还能如此使用凝土术,一时惊讶不已,马上忘了帮忙换衣的事情,吵嚷着要我教她。我趁机说道,只要你不胡来,我便教你。香儿“哼”的一声,嘴巴又开始嘟囔,我知道准没好话。
我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再将青年男子略微扶起身,此时却不知为何,我的心跳开始加速,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不妥的感觉。在慢慢解开青年男子衣扣的过程中,这种感觉竟越来越强烈。我忍不住两手摸查起青年男子的身体,真是该大的不大,该小的不小,该……
“香儿。”我红着脸把香儿叫过来,道,“你……给他换吧。”
“叔叔。”香儿两只大眼睛一亮,道,“你终于想通了。”
“我……”我将干净的衣物丢给香儿,“对方是个女的。”
我真叫个囧啊,枉我一身超强的感知力,竟要靠摸查才知道对方是个假扮男装的窈窕女子。此时此刻,我只觉得面红耳赤,心脏砰砰直跳。虽说刚才非我本意,但的确有越轨之行为,我突然有些罪恶感。所幸对方仍在昏迷当中,只要管住小家伙的嘴巴,应该就没事了。
“啊——”
土墙内传来一声惊呼,一青衣书生疾冲出来,双手捂在胸前,大惊失色,正是换上了我衣服的女子。
香儿紧随其后,神情古怪,一会摸着自己尚未发育的胸部,一会又看看对方,似乎发现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我顿时有些明白了,小屁孩准是发现了她与成年女子的某些差别,不过这些还真不好向女子解释,只能靠对方自己领悟了,我也只得糊里糊涂装作不知道。
“侄女顽劣。”我向女子施礼道,“请姑娘勿怪。”
“你们是谁?”女子神色警惕,言语却不慌乱,还有些柔和悦耳,“我现在哪?”
“在下教书先生一名,携带侄女顺江漂游。”我只能这样说了,总不能说迷路了吧,又接着道,“方才见姑娘昏迷江中,情况十分危险,这才将姑娘救上竹筏。”
“先生的眼睛……”女子神色有些不自然,“这里远离江边,你们……”
我知道她在表达什么。一个盲人书生携带一个小女孩,乘坐一只小竹筏漂游于远离江边的江面,的确让人觉得奇怪。
我老脸一红,只得如实道:“一时不察,被一江浪引至江心,在下双目不便,侄女又尚幼,竟是迷路了。”
“原来是这样啊。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女子向我施了一礼,又向香儿施了一礼,道,“多谢小妹妹为我换衣。”说完,嫣然一笑,竟是明眸皓齿,笑靥如花,香儿都一时看呆了。
不到两天,香儿与女子俨然一对姐妹,相处得十分融洽,把我无情冷落在了一旁。但我丝毫不敢放松,香儿话语本就多,此番遇到与我完全不同性别的女子,更是兴奋得要命,我真怕她一时嘴快,让女子知道了我对其做过不才之事。
我们问女子,她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为何会昏迷江中?
女子说,她叫“丫丫”,是江边的一户渔民人家,父母以打渔为生,却从不让她出江打渔。她昨日一时兴起,乔装打扮躲进一艘渔船的尾部,待得到了江心后,哪知江浪迅猛,一下子便把她打入江中,竟无人察觉,差点丢了性命。
我感觉她在说谎,至少是在隐瞒实情,但我并不揭穿她,我又何尝不是对她隐瞒了一些事情。萍水相逢,淡水之交,实在没有必要纠结于一个人的种种过去,或许方能收获一路的欢声笑语。
于是,我们一只小竹筏三个人,又在江上漂游了数日,竟幸运到达了一处热闹繁华的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