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林瑾这么多年以来，这是宋娅文第一次见到林瑾手足无措的样子，一路上都是自己紧紧握着林瑾的手，只怕一松开林瑾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没事的……。”宋娅文挤出一句话。
“你的安慰还真是……。”林瑾突然笑出来。“有的时候你呆萌的让人无语，有时候你有大智若愚让人惊艳。”
“都这时候了你居然这么说。”宋娅文哭笑不得。
“我其实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到林瑾眼角的泪光，宋娅文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想要把力量传给她。
从厨房回办公室的姜玥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看来电显示是宋娅文打来的，正要回电话一条微信正好进来，姜玥打开微信语音里面先穿出一阵嘈杂声。
“……姜玥，我在医院……林瑾婆婆，好像快不行了，我陪林瑾过来的，……你什么时候能过来，我有点害怕。”
姜玥迅速拨通宋娅文的手机。“现在情况怎么样？……在抢救啊，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没事……我现在忙完了。”
把工作交待一番后，姜玥马上驱车赶往医院，到了医院就直奔病房楼，刚出电梯就看到宋娅文正站在护士站前和护士说着什么。
“护士，可以倒一杯热水吗？”
“娅文……怎么样了？”
宋娅文回头看到是姜玥，脸上露出脆弱地表情，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这里可以倒热水。”护士指了指身后的饮水机。
姜玥拿过宋娅文手里的杯子，走进护士站倒好热水，回身看到宋娅文呆呆地看着自己，朝她笑笑牵起她的手。
“……水是给林瑾的。”宋娅文轻声说。
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姜玥把牵手换成搂肩，陪着宋娅文走到林瑾身旁。
“林瑾……喝水。”宋娅文端着水杯蹲在林瑾面前。
林瑾缓缓抬起头，“怎么办……清华会不会赶不回来？”
姜玥皱眉，“季清华不在吗？”
“正好出差……，原本是明晚要回来的。”林瑾拿着水杯的手颤抖。
“他知道消息了？”
“林瑾刚才给他打了电话，……因为医生让尽快赶回来。”后半句宋娅文是几乎用耳语说的。
“那他现在什么情况？”
林瑾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机递给姜玥，手机上是季海洋发来的短信，上面说他已经登机，后面还有飞机的信息，姜玥估算一下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既然这样我去机场接他好了。”姜玥自告奋勇道。
“不用接……机场打车还是方便的。”
“现在担心的其实季海洋的爸爸。”宋娅文解释道。
“怎么，季叔叔没过来？”
林瑾无奈道：“这时候正在做手术，……他还不知道消息。”
病房里医生正忙着抢救林瑾的婆婆，姜玥皱着眉看了一会儿。
“不让他知道怕也不行吧？”
“我公公那个人……肯定是不会中断手术的，……可是我实在很担心。”
姜玥想了想，“和裴羽联系一下，让她去了解一下手术的情况，我现在过去那边，如果手术完成了，就马上把季叔叔接过来。”
“我看这样行，……我给小羽打电话。”宋娅文捏着手机匆匆朝另一边走。
“情况很糟？”姜玥轻声问。
“……我过来的时候就在抢救了，现在是第二次……医生说杜冷丁已经不起作用了。”
林瑾婆婆的病情姜玥多少是知道的，这一次住院的情况就很不好，刚住院的时候他和宋娅文来探视过，整个人已经瘦的脱形了，因为癌细胞快速扩散不得不靠杜冷丁止痛，但杜冷丁造成的不良反应也让病人难受。
姜玥还记得那次探病出来，宋娅文紧紧拉住自己的手，表情严肃认真地说，“我们一定要保重身体，都要健健康康的”，那是因为她看到林瑾婆婆病床前的季援疆，在妻子注射完杜冷丁后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妻子因为杜冷丁不良作用出现幻觉后不停的说话安慰她的样子，让宋娅文感动又感到了难过。
“没想到发展的那么快……。”
“其实这次住院的时候我们有心理准备，……只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瑾握着杯子的手颤抖着。
正好宋娅文打完电话回来，告诉他们已经让裴羽去了解手术进展了，说一会儿就打电话过来。
“既然这样等会我开车过去，娅文你还是留下来陪着林瑾。”
宋娅文反应过来，“那到时候我让小羽找你。”
“你告诉我在哪里找她就可以了。”
林瑾看着两人，“你们没关系么，……晚上都还没吃饭吧。”
“等会我去接人的时候随便买点吃的，不过你们呢？不能饿着吧？”
“我没胃口……。”林瑾摇头。
姜玥把宋娅文拉到一边。“不吃东西不行，等会儿我去买点吃的，你无论如何让她吃一点。”
“那你买点清淡点的好了，医院外面有粥店。”
“知道了……，那你吃什么？”
“我什么都可以，你要不也买点热的吃，不要随便应付。”
“我知道，你在这里陪着她吧，我去买吃的。”
等姜玥买好吃的回到病房外，病房里的抢救已经结束了，宋娅文在病房外等着他。
“怎么样了？”姜玥轻声问。
“暂时稳定了，刚刚睡着……。”宋娅文看向姜玥手里提着的保温桶。“怎么还买了保温桶？”
“我是怕林瑾不会马上吃，所以就去买了保温桶，这个袋子里是你的，如果你现在没什么事就抓紧时间吃。”
宋娅文接过袋子拿出里面的粥和小菜，姜玥在一旁剥鸡蛋给她，把姜玥剥好壳的鸡蛋放在粥里，宋娅文的手机就传来微信的声音。
“是小羽发来的……手术还有四十分钟结束。”
“那我现在就出发。”姜玥起身把手里的包子放在宋娅文手里。
“等一下你见了季叔叔，就说医院让家属到医院，别说太多了。”
姜玥点点头，“我知道……你照顾好林瑾。”
“……你吃饭了吗？”宋娅文有点着急地问。
“吃了，放心吧。”姜玥在宋娅文头上亲了一下转身就走。
发动车子离开医院，姜玥朝军区医院开去，刚到半路就接到了季清华打来的电话。
“对……我是去接你父亲，你到哪里了？”
“估计还有十分钟到医院。”季清华的声音透着疲倦。“我妈她……怎么样？刚才我没敢问你未婚妻。”
“医生说你妈妈的生命力很顽强，还是有几率熬过去的。”
“那么痛苦的熬着，我这个做儿子的其实看不下去……。”季清华语气低沉地说。
“我懂……当年我外公病倒的时候，我也这么想过，这是对家人的心疼，不要因此就觉得有负罪感。”
“谢谢……。”季清华由衷感谢。“你好好开车吧，我估计我爸看到你应该能猜到，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刺激到他。”
“明白了。”
等看到季岳从手术室出来，姜玥就明白为何季清华会说那句话，季岳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和身边的护士交待一番后才走到姜玥面前。
“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
“季叔叔……。”裴羽想要说什么。
“那我在楼下等你。”姜玥打断裴羽的话。
季岳朝两人点点头后离开，姜玥走向另一边的电梯，裴羽困惑地跟在他身后。
“为什么不让我说？只要穿件外套就好了，没必要换衣服的。”
“如果那么说不是让季叔叔感到压力吗？”姜玥反问道。
“可是他见到你必然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即使如此……也不能让他有更大的心理压力，……再说我估计季叔叔去换衣服也是为了平复一下心情的。”
说话时电梯已经到了一楼，姜玥走出电梯就看到萧琳琳迎面走过来。
“妈……你怎么过来了？”
“阿姨好。”姜玥招呼。
“我是过来拿资料的，……你们怎么在这里？”
裴羽看一眼姜玥。“姜玥是来接季叔叔的，……阿姨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萧琳琳表情微愣，“之前不是还说……那季主任已经知道了？”
“对……他刚做完手术，说换了衣服就下来。”裴羽回答道。
“明白了。”萧琳琳点头。“你就别陪在这儿了，你不是还得回家？”
裴羽不情愿道：“林瑾的婆婆病重，……我想去看看。”
“看了能帮到什么吗？罗郝的妹妹不是带着木木在家等你吗？你放心让她照顾木木？”
“知道了……，姜玥你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你放心回家吧，萧阿姨你也去忙你的事吧。”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叮嘱了姜玥有事要告知自己裴羽才离开，而萧琳琳果然摆出一副不打算走的样子，和姜玥一起等季岳，不知道说什么话的姜玥只好沉默地站着。
“她……就是季清华的妈妈，是不是情况很糟糕？”
姜玥怔了一会儿才说：“今天下午突然就……抢救了两次，我出来的时候人睡着了。”
“这样……。”
或许是因为站的位置在阴影处，姜玥觉得有点看不清萧琳琳脸上的表情，只是单凭两个字也判断不出萧琳琳想表达的意思，正要打算说点什么转换话题，电梯打开一脸木然地季岳走出电梯。
“季叔叔……。”姜玥走上前。“我走吧。”
季岳看到萧琳琳停下脚步。“你怎么过来了……？你知道了？”
“孩子们说了，……我想一起过去看看。”
“走吧。”季岳淡淡地丢下两个字。
姜玥隐约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带着些许疑惑的他引着两人来到自己车前，让他意外的是季岳和萧琳琳居然一起上了后座，意识到自己说什么话都不合适，姜玥决定保持沉默。
“她病情加重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起？”先开口的是萧琳琳。
“没什么好说的，有些事该来的躲不过的。”季岳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宿命的味道。
“当初可是你对我说过的，如果能坚持，就算只有一线生机也不放弃。”
季岳沉默了片刻。“你知道她的……家庭出生好，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被娇惯的很娇气……，能坚持到现在我已经觉得很努力了。”
“……难道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你我都是医生，你何必还这么问我。”
听到季岳说这句话后，姜玥下意识地从后视镜里看向后排的季岳，他的脸上已经没了刚才从医院走出时那种淡然的表情，有的只是一个知道自己妻子即将不久人世，自己身为医生却束手无策的无奈。
“命运……真的很会作弄人。”萧琳琳微微叹气。“我没办法说服自己不信命了。”
“也许吧……。”
之后两个人不再说话，沉默的气氛让车里面的气压似乎都变低了，姜玥尽可能不去多想专心地开车，但心里总隐约觉得季岳和萧琳琳之间……好像有着某种非同寻常的关系。
病房外宋娅文陪着林瑾坐着，大概是因为累了的缘故，林瑾靠在宋娅文的肩膀上，看到季岳几人过来两个人站起身。
“爸——。”林瑾红了眼。
“辛苦了……。”季岳摸摸林瑾的头。“我进去看看。“
林瑾点点头小心地打开病房门，姜玥和宋娅文对视一眼，决定等在外面，萧琳琳似乎也没有进去的意思，摸摸看着季岳和林瑾进了病房。
“我们现在还留在这里吗？”宋娅文小声问道。
“稍微等一等，怎么也要打个招呼。”
宋娅文点点头，轻轻依偎在姜玥身上，看的出现在的她心比身体累，姜玥搂住宋娅文的肩膀，侧头却看到一脸若有所思表情的萧琳琳，又想起车里萧琳琳和季岳的对话。三个人一直沉默的等着，因为是单人病房的楼层，所以病人和家属都不是很多，三个人默默守在病房外的样子还是引起了不少侧目。
“你们都是病人的家属吗？”一位护士走过来问。
“啊……是家属的朋友。”姜玥回答。“是不是在这里不方便？”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进入休息时间了，如果不是陪护的家属都需要离开的。”
“好的，谢谢……我们会注意时间。”
“不然我进去好了，和他们打声招呼就走吧。”护士走后宋娅文说。
姜玥刚准备说话，萧琳琳却走过来朝两人点点头。
“还是我进去吧。”
话音还未落病房门忽然打开了，表情凝重的季清华走了出来。
“萧阿姨……我妈说想要见见你。”
萧琳琳点头，“我知道了。”
目送萧琳琳进了病房之后，季清华转向两人挤出一丝笑容。
“今天辛苦你们俩了，等会儿这里应该就不让非家属留着了，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情况……会让林瑾发信息的。”
姜玥犹豫着问了一句：“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现在家里人都到齐了，我妈她……很平静。”
“林瑾她……还好吗？”宋娅文小心地问。
“她和我妈的感情很好，所以多少有点受打击，不过没关系，有我在。”
姜玥点点头，“你要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他们。”
季清华拍怕姜玥的肩膀。“放心吧，我好歹也是军人。”
车子在宿舍楼前停下，宋娅文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姜玥有些担心的把宋娅文的脸转过来，果然在宋娅文的眼里看到泪光。
“怎么了……是因为林瑾婆婆的事？”
“人的生命真的是很脆弱……。”宋娅文低垂着眼睛说。
“我知道……，娅文……看着我好不好？”姜玥用手捧着宋娅文的脸。
宋娅文迟疑一会儿才抬起眼睛，姜玥朝她笑笑用手指轻轻摩擦她的脸。
“生命确实很脆弱，所以我们更要珍惜每一天，珍惜留在彼此身边的每一天。”
“可是我觉得好害怕，如果有一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宋娅文的声音开始哽咽。
姜玥将宋娅文揽进怀里。“我答应你好不好？……一定好好照顾好自己，绝不会半路上把你丢下。”
“……我是不是太胆小了？”
“怎么会呢？其实我也有害怕的感觉，这种心情和你是一样的。”
“还有我的父母……你的父母，我奶奶……，你说我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或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种事也是有好处的吧？”
“什么好处……？”宋娅文闷声问。
“让我们更加珍惜自己，珍惜身边的人，对吧……？”
宋娅文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我负责你们的健康锻炼，你负责大家的健康饮食。”
听到宋娅文略带孩子气的口气，姜玥忍不住想笑，又怕笑了让宋娅文生气，只好把宋娅文抱紧，用手在她背上像哄小孩一般轻拍着。
“保证完成任务。”
早上起床准备去洗漱的姜玥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信人是季清华，内容很简单“今日凌晨，我母亲去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