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曦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昏迷多少天了。所幸,这次醒来没有遇到镜像世界,昏迷期间也没有梦到陈空溪。这一觉,仿佛睡得很踏实。
这是一间手术室,陈若曦看了看手臂上的刀伤,已经缝好并缠上绷带了,另一只手还插着针输液,看来有人医治好了自己。是狼堡的人吗?陈若曦忽然想起来自己最后一刻似乎是把苏樱雪抬上病床了,之后他就昏过去了。陈若曦看了看这间手术室,四面无窗,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个情况。四周的墙角胡乱堆满了各种箱子,纸张和药瓶,四面墙壁上还有些血迹,看起来,末世危机发生的时候,这里曾出现意外,现在有人给囫囵收拾了一通。
陈若曦不想动弹,很累,这段时间,每天疲于奔命,现在休息下来,才知道浑身筋骨酸痛的要命。再试试感受暗物质的存在,还好,还能感觉到寒流的流动。科学家猜想暗物质的一大属性是温度低,看来确实如此。只是这次,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其他缘故,陈若曦感觉并不能很好地将它们汇聚起来,似乎这股寒流走到丹田处受到了阻滞。
就在陈若曦捣鼓自己的寒流之际,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戴口罩的人走了进来。看到陈若曦睁着眼,白大褂道:“哟,陈爷醒了,您要再不醒,四当家的估计得把我剁了。”“四当家”,陈若曦想了想,想起来好像他们的四当家就是苏樱雪:“你是说苏樱雪吗,她在哪?”那白大褂道:“陈爷真是厉害,开口就敢直呼我们四当家的名讳。四当家身体好了,此刻正与兄弟们在广场庆祝胜利呢。”
庆祝胜利!陈若曦猛然从床上跃起,“你们打败‘希望之光’了?”那白大褂还未及搭话,就听得门外有个女声传来,“是的,老娘把那毛子打败了。”苏樱雪端着红酒杯子进来,她示意白大褂先出去,后者老老实实垂手出门。“怎么样,陈若曦”,苏樱雪看起来脸色还略有点苍白,但显得端庄正经,开口也不叫“小帅哥”了,“那个毛子自以为自己很懂中国兵法,就跟你一样,自以为很聪明。”“我……”“你怎么,你不想知道老娘怎么打败那个毛子的吗?”苏樱雪坐倒在病床边,微微呷了一口红酒,道:“那个毛子自以为自己会布疑兵,还想用火攻,搞瞒天过海,背后却来个暗度陈仓、围魏救赵,偷袭我的基地,陈若曦,这些都是三十六计的计谋,对不对?”陈若曦道:“你怎么知道?”苏樱雪玉腿点离地面,交叉伸直,仿佛很惬意的样子:“老娘自从来狼堡当四当家,就开始学习兵法。这个毛子学了初一,学不会十五。兵法的最高境界不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那毛子以为老娘会乖乖在军营里整顿基地,其实老娘早就派人去把你们的别墅区和小树林摸了个遍,老早就知道你们移居到小树林无非就是诱敌之策。一开始老娘也没想到那毛子那么歹毒,以为他就是想围困我们,没想到那毛子不知怎的私下跟我一个部下串通了,竟要从这里偷些硫磺和手榴弹,幸好被老娘拦在案发现场。之后,老娘把大部队派去进攻前来偷袭的人了,本来老娘等着去营地接收你们的人,没想到给你这小子打了一掌,竟然断了两根肋骨,弄成了肺挫伤。要不是现代微创手术发达,老娘差点儿就给你毁了。”
说到这,苏樱雪已经喝了大半杯红酒了,脸色也看起来红润了许多:“还好老娘没注过硅胶,不然现在就毁了。”这句话,陈若曦听懂了,回想之前自己那一掌,现在想想确实好丢人。苏樱雪看陈若曦那脸上红一阵绿一阵的,忽然又咯咯笑道:“不怪你咯不怪你咯。老娘收了你们组织,心情好,再说我划你一刀,你打我一掌,又把我救回来,算是扯平了!”
“那,我们那边来了多少人?”陈若曦很担心李瑞虹和广汉,一个女朋友,一个师父,关怀挂念之情溢于言表。苏樱雪道:“老娘怎么知道,这种善后工作都是小弟们处理。陈若曦,你是不是觉得老娘计高一筹?跟老娘混吧?”陈若曦拔下输液针,扯开护颈带,自顾自的下床,道:“我去看看都谁来了。”
军营广场上,狼堡的旗帜在夜空中猎猎作响,地面,无数火把围在广场四周,广场中间,二三十号人在哪载歌载舞,饮酒作乐,既有原先“希望之光”的熟悉面孔,包括老林头,和其他几个后来加入的成员,也有来自狼堡的陌生面孔。可能,拿不拿得下这座军营,计较的只有苏樱雪和久加诺夫吧,其他人,无论结果如何,都能成为这里的一份子。在“希望之光”的人脸上,丝毫看不出一丝被打败的难受感,久加诺夫先前的政治表演,看来是付诸流水了。
“怎么样,你看,你们的人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他们跟我们的人一样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老娘一个月前,也不信这种邪,但这一个月,老娘经历了很多,既要在丧尸中求生存,也要提防着人类的‘相煎’,慢慢也就释怀了,反正,大概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吧。”苏樱雪端着酒杯跟着出来了,酒已经喝光,有眼力劲儿的小弟已经重新给苏樱雪满上了一杯,又自觉的离开了。
陈若曦没有接她的话,自顾自地走向老林头。老林头正在吃烤串,上头还涂着孜然调料,香飘四溢,令人陶醉。陈若曦走过去的时候,老林头正好看到他,正要跟他打招呼,没想到陈若曦已经暗运内力,加快了脚步,一脚踹开了火堆,一下把老林头连人带串一起提了起来,大声呵斥道:“剩下的人呢!我师父呢!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无论是来自“希望之光”的,还是来自狼堡的,都安静下来,注视着陈若曦的举动。有狼堡的执勤枪手正要拿手枪去制止陈若曦,被苏樱雪拦下了。
“我不知道啊,小陈”,老林头五十多岁光景,头发谢了一大半,身子也有些肥胖,尤其是啤酒肚,穿着夏季背心的时候愈加凸显。这么一个老胖子,被陈若曦拎小鸡似的拎起来,吓愣了周围许多人。老林头更是直打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他们都跑了,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有人扔了一颗手榴弹,不知道谁死了,他们过来,我就缴械了,人太多了。”
有人死了,会是广汉吗?还是李瑞虹?陈若曦一下把老林头放下,大声朝四周喊:“谁知道当时炸死了谁,告诉我,谢谢了!”没人回答,陈若曦问了三遍,都没人回答,最后,角落处的一个狼堡的小厮说,“我善后的,炸死了一个年轻姑娘,挺水灵的……”
“啊!啊!啊!啊……!”陈若曦忽然撕心裂肺地仰天长啸,然后冲向那个小厮,道:“尸体呢?谁干的?”小厮哆哆嗦嗦地道:“怕变成丧尸,都给火化了,不是我干的。”但终究没有人承认是谁干的,每个人看到陈若曦的暴走状态,都不敢吱声,生怕成了替罪羊。是瑞虹被炸死了吗,是吗……陈若曦越想越伤心,过了发狂劲儿,整个人据蹲到地上抱头痛哭。末世过去快两个月了,除了一开始的惊慌和对亲人的担忧时痛哭过外,陈若曦还没再哭得这么伤心过。好不容易李瑞虹的出现变成了她一丝小小的心灵慰藉,又出现这种惨剧……
“好了好了”,苏樱雪端着酒杯,走到陈若曦身边,蹲了下去,贴在陈若曦耳边轻声道:“不怨天,不尤人,不要哭了。不还没确定吗,你们那团队又不只一个年轻女性,说不定炸死别个人了,又不一定是你的小情人。”
“那我要去找找”,陈若曦道,“我必须找到她,还有我师父。可能的话,我也必须知道米哈伊洛维奇的现状。”他对久加诺夫其实抱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他不赞同久加诺夫的处事哲学,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个人非常有个性,张扬敢做,却又不鲁莽,真可谓爱恨交加。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去,去哪找,外面丧尸横行,你一个人,怎么找?”苏樱雪借着酒劲,晕晕乎乎地朝陈若曦吼道。狼堡的小厮们纷纷窃窃私语,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也许是在说陈若曦有些敬酒不吃吃罚酒吧,一时间整个广场嗡嗡扰扰,夹杂着秋凉的清风,四处飞扬。
又莽撞了,陈若曦微微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每次都把控不住情绪,为什么自己的言行显得那么幼稚?还有,自己是学了不少理论知识,但为什么总跟现实衔接不上?这种感觉,仿佛胸中氤氲着一口气,但是出也出不得,反而一不小心呛着了自己。
苏樱雪的眼光环扫了全场,小厮们立刻停止了窃窃私语,个别没看到四当家凌厉眼神的“不长眼”小厮,也在同伴的示意下及时闭嘴了。一时间,世界又恢复了安静,唯有偶尔清风的呼啸声,火焰燃烧的呼呼声和柴火发出的哔哔啵啵声。良久,苏樱雪的眼光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她走近陈若曦,柔声道:“这样吧,你先在此住下,我明天派兄弟们就着周围寻找一番,有些蛛丝马迹了,再告诉你,你再去找人,成么?”
陈若曦想了半天,问道:“你看过《三国演义》吗?知道关公吗?”苏樱雪一愣:“问这个干什么,在座的谁不知道武圣关公?”陈若曦道:“那好。《三国演义》有这么一回书,叫‘屯土山关公约三事’,讲的是刘备战败,与关公失散了,关公为了保护刘备的妻小,不得已跟了曹操,但跟曹操做了三个约定,其一是他降汉不降曹,其二是要照顾他的兄嫂,其三是一旦得知了兄长了下落,哪怕万水千山,关公也要去寻他。”苏樱雪道:“你的意思老娘听明白了,你想说你住老娘这,但不加入我们狼堡,并且一旦有了你小情人的下落,你就要离开这儿,是吗?”陈若曦点了点头。
“那老娘还养你干嘛?”“在此期间你可以随意驱使我。”“那好,那你小心老娘找到了你家小情人,直接就把她弄死了,不让你知道。”“你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