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夜半,四下里一片寂静,轻缓的敲门声都如此清晰地响起,伴随的还有翎鹰特意压低的声音:“王爷,药熬好了。”
“端进来。”顾宴的声音依旧是不急不躁,与往日不同的是,无端多了一抹疲惫。
翎鹰应声入内,将药递到了顾宴手上,却踌躇着没有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事?”顾宴轻轻搅动着碗里的药汁,缓声询问。
翎鹰看了看幔帐后未曾苏醒的慕卿尘,又将目光落到坐在一旁的顾宴身上,看着他放在小几上摊开的书卷,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王爷,您都两个日夜未曾合眼了,慕小姐她一定会醒的,差暮春她们来照顾一晚也定然不会出大岔子,您今晚要不……”
翎鹰未说完的话,被顾宴的一个目光扼杀在了喉咙里。
“退下吧。”顾宴收回目光,听见翎鹰轻叹一口气后,退下,关上房门的声音。
他端着药,起身,掀开帷帐,看着床上那人略有苍白的睡颜,轻叹了口气,他知道他们是为他好,只是不亲眼看着她醒过来,他是不会放心的……
顾宴沿着床边坐下,只手将昏迷中的慕卿尘抱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舀了半勺汤药递到她唇边,谁知她闻着味儿,眉头却皱了起来,一脸不情愿的扭着头,精致的五官都快皱成一团,嘴里碎碎念着:“不要……苦……”
顾宴略感头疼地将勺子从她嘴边挪开,放在碗里,柔声哄骗:“不苦,是甜的,要不你尝尝看?”
慕卿尘皱着的眉头终于有所松动,半信半疑地开了口。可当药汁接触到味蕾的一刹,慕卿尘立即皱起眉头,而后在顾宴的诱骗下又喝了两口的慕卿尘直接将脸埋在顾宴的衣服里,唇角残留的褐色汤汁蹭上了他月白的衣袍,嘴里还咕哝着:“骗子……大骗子……”
顾宴轻叹,手指细细摩挲着她露出的小半边脸颊:“若不是你的脑子还没恢复,我还以为你醒了……”
说罢,便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盖上被褥,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放下方才挑起的帷帐。
曾经不可一世、低调张扬的顾宴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如此悉心照顾别人的时候。
顾宴坐回椅子上,将一旁的小几上书拿起,往后翻了一页……
明烛剪影,帷帐漫漫;一室静谧,安好。
与此同时,城外,一抹朱影半卧在树上,手里提着个白玉酒壶,对着明月,大呼畅快。
正当叶辕对着明月,抒发着浑身上下溢出的骚.气,不对,才气的时候,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
“叶辕。”
粉衣姑娘眉头微挑,这一声喊得又清又脆,却险些将叶辕惊得从树上跳下。
叶辕没有回头,身形却忽然变得略有僵硬,轻咳了两声,佯装严肃地沉声训斥道:“九公主朝玥怎的这般没大没小,依着辈分,你怎么也应当唤我一声七哥。”
“哦,”朝玥一脸了然地点头,一副恪守礼仪的乖乖模样,走到叶辕面前的地上停下,二话不说行了个大礼,嘴里还振振有词:“朝玥拜见南钺太子妃,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下,叶辕的反应就更给面子了,直接就从树上跌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朝玥立即做出一副好像受了很大的恩惠一般,立刻道:“太子妃快快请起,不必还如此大礼了!”
叶辕艰难地双手撑地从地上爬起,却看见原本在自己面前的朝玥,蹦跶到了树旁,捡起自己掉落的白玉酒壶,抖了抖,又抖了抖,而后不相信地揭开盖子往里头看了一眼,又闻了闻,才一脸嫌弃地扔到自己身上。
“连口酒都没有,你带酒壶来干嘛呀?!”
叶辕宝贝似的捧着酒壶,闻言,便故作高深地看着朝玥,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不懂,这叫情调。”
朝玥一把拍掉叶辕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爪子,伸手讨要:“酒呢?给我酒!”
“小小年纪不学好,”叶辕斜眼嗤她,“酒酒酒,酒个鬼,没有!”
“凭什么不给我喝酒啊?!我就要,你不给我,我自个儿去酒窖找!”朝玥死咬下唇,转身便要走。
“回来!”叶辕伸手拉她,强制性地让她坐在地上,自己也坐在她旁边,一副头疼的模样,“就你这模样还喝酒?父皇招宾席上的果酒你都能喝醉,酒窖里的酒你受得了?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父皇首当其中扒得就是我的皮!”
朝玥咬唇不语,其实她刚刚说的也是气话,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一沾就倒,只是想发泄一下。
“诶,”朝玥把目光转向叶辕,一本正经地模样:“你的尘妹妹跟别人跑了,你不难过啊?”
“难过什么啊,她本来就不是我的。”叶辕看着天上的星辰,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角带着一贯的笑意,语气忽而有些飘远,“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为什么呀?”朝玥不解,“你都没争取过……”
“争取过,”叶辕看着远处的天空,难得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可是每次和她对视,和她说话,她都在用眼神和语气告诉我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她不喜欢我,我们只是朋友。”
“这都能看出来?”朝玥愣了一下。
“嗯。”叶辕颌首,“不管是谁,对待自己喜欢的东西态度总是不一样的,哪怕只是细微的变化,也是不同的,可能是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一个眼神……”
“你怎么,不在争取一下?没准……”
“不可能的,慕卿尘死心眼得很,她认定你是她朋友你就只能是她朋友,若再加争取只会引起她反感,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叶辕笑嘻嘻地看着朝玥,“至少现在很好啊,我多了一个很棒的朋友!”
朝玥哑然失笑,眸子里是满满的无奈,“我怎么就做不到你这么开明?”
“可以的,想开点就好了,毕竟高岭之花,不是咱等凡夫俗子,可以随意采撷的。”说罢,也不管朝玥想没想通,叶辕便从地上爬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弯腰将放在一旁地上的酒壶拾起,转身往城内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还在发呆的朝玥道:“走了,你还真不怕山上野狼把你吃了?!”
“哦哦,来了来了。”朝玥这才回过神,立刻从地上爬起,快步走至叶辕身边。
“走吧。”叶辕唇角还是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半叹息地抱怨,“明天又有一堆军务要处理,真希望尘妹妹快点醒过来,让顾宴那厮没理由再偷闲……”
“得了吧,你就是懒!”
“你个小没良心的,没见你皇兄都瘦了吗?”
“没!”
“嘶,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妹妹。”
“那是你的福气!”
“再忙着忙着估计那些个人见我就要喊‘将军’了,想想也不错!”
“就你?还将军?!快拿个镜子照照吧,瞧把你美得!”
“嘿!我看我这三天不修理你,你到无法无天了是吧?!”
“你敢?!敢碰我一下,我回去就告诉父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