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该回去了。”
“嗯,我知道了。”景逸立在海边,海风将她的青丝吹起,露出了一张稚嫩的脸颊,一双清澈的眸子映出了海天一色的美。
景逸微微垂下眼,看着自己手所接住的阳光,腕间的蓝砂石手串,隐隐泛着蓝紫色的细碎星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在十岁那年为了一举歼灭青岛毒枭,曾扮演过毒枭失散多年的女儿景逸,卧底在他的身边,也同样因此丢了素未谋面的母亲留给她的蓝砂石手串。
十三岁那年的一次高烧,令她对以前的很多事都没有太多的印象,只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件事罢了,具体细节,她也忘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
景逸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青丝,她记得,她不是在一个未知时空的牢狱里么,昏过去前还隐隐感觉头很痛,像是伤口感染导致发了烧,怎么一醒来……
难不成自己已经死了,老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还是,自己本就在梦中?
还不等景逸想出个所以然来,方才那道催促声又再次传来,她淡淡地应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去时眸光却落到了一旁立着的,同她差不多大小的小男孩身上。
那小男孩粉雕玉琢的十分漂亮,像个小大人似的负手站在海边看着翻涌的浪花一层一层向他打来,身上穿着白锦勾云纹的交领长袍,踏着一双黑色的小化靴,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不过更令慕卿尘奇怪的不是他的穿着,而是他怎么进来的这片海域。
这片海域已经被毒枭买了下来,一般人是不可能进来的。
那孩子警觉性很强,似是察觉了什么,转头对上了她的眸子。
景逸一怔,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熟悉到令她心悸。
她稳了稳心绪,扬起一抹笑容:“小弟弟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那小男孩盯着她:“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叫……景逸,这里是我家的地方,一般是不给人进来的。”景逸的眼睛里在说名字时飞快地闪过一抹不自然,转瞬即逝,脸上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所以说,你是谁?”
小男孩微微垂眸便看到比他稍矮的景逸微微错开的领口,虽然年仅十岁的小女孩还没怎么发育,但是……
小男孩偏头,错开了眸子,耳根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还有,我应该比你大,不要喊我‘小弟弟’。”
景逸微微蹙眉,即便是不慎走丢,也不应该会走到这里来啊,门口的守卫没有拦着吗?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小男孩轻咳一声:“目前为止,除了你以外,还没有人能看得到我。”
“为什……”景逸盯着他,顿时失了声,眨着一双大眼睛,“难道你是……”
小男孩似是想到了她的认知,抬头看了看悬在天上的烈日,抽了抽嘴角,没答话。
“小姐,该回家了,老爷打电话来催了。”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快步走到景逸身边,毕恭毕敬地模样。
景逸点点头:“那便回去吧。”转身的瞬间拉住了那个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看着她拉着他的玉白小手,眼眸动了动,没说话,任由她将他拉上了低调的黑色轿车。
是夜,月的银辉被乌云掩盖住,连同夏日里最聒噪的知了也没了声,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
刚洗完澡的景逸披着湿漉漉的长发,手上捧着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躲过了巡查的家仆,顺着不久前才摸清的小路上到了天台。
天台上,一抹白色的剪影,早已在那等候多时。
“真慢。”那小男孩没有转过身,轻哼了一声,满是不屑。
景逸也不在意,拎着盒子厚着脸皮走到了他的旁边,盘膝坐下,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我要是和你一样,别人都看不见我,我也快啊。”
小男孩抿抿唇,眸子里散过一丝类似纠结的神色,半晌才缓缓开口:“方才你爹,进你房间了搜东西了。”
景逸正在拆盒子,闻言,不由得手下一顿:“嗯。”
“你真的,不在意吗?”小男孩皱眉疑惑,正常人按理来说听到自己的亲爹怀疑自己不都应该表现出很失落的模样吗,为何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像在听一个别人的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有什么好在意的。”景逸满不在意地甩甩湿漉漉的齐肩黑发,将盒子里的其中一块蛋糕递到他手上,看着他一脸纠结的表情不禁笑了出来,两颗虎牙分外可爱,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我也不是真的,他若是不怀疑我,我还会感觉奇怪呢。”
小男孩愣了愣,在她旁边坐下,疑惑地偏头看她:“什么叫你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景逸用蛋糕堵了嘴。
小男孩一脸阴沉地取下塞在嘴里的蛋糕,慢慢地咀嚼,尽管他尝不到任何味道。
景逸厚脸皮地拿着蛋糕向他那里挤了挤,一副神神秘秘地模样:“小孩子不要那么八卦,知道不?”
小男孩阴着脸吃蛋糕,不理她。
景逸一副“我脸皮厚我怕谁”的模样,又向他那里挤了挤,不怕死地无视了他阴沉的气息,一直魔爪捏上了小男孩软滑的小脸。小男孩不负众望地拍下了她的爪子:“喂……”
景逸不甘心地松开魔爪,又伸出一根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一本正经地纠正:“我不叫喂。”
“那你叫什么?”小男孩一副想套话的模样,却被粗神经地景逸无视了。
“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便帮你取一个呗。”景逸笑嘻嘻地看着他,一副狐狸模样。
“我不……”小男孩一脸防备地看着她,直觉不好,刚想反驳,就被她打断。
果然……
“你既然那么喜欢白色,那便……”景逸撑着脑袋,眸子里似是存了无数星光,一闪一闪地,十分漂亮,“那便叫小白,怎样?!”
不怎样!一点都不怎样!
景逸用蛋糕堵着小白的嘴,打了个响指,无视他眸子里满满地反抗:“那就这么定了!”
景逸笑着看他:“小白,小白,小白,小白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名字起得太好了,你太感动了?”
“……”小白把蛋糕用力咽了下去,眯着眼睛瞪她,“你怎么不给我取‘小白狗’呢?”
景逸眨了眨眼睛,显然在思考这名字的可行性。
“景、逸!”小白紧蹙着眉头,一字一字都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景逸笑着往旁边躲了躲,显然放弃了以身试法,不过还是意犹未尽:“我觉得其实‘小白狗’也挺好听的……”
……
“小白……”
怀中虚弱的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嘤咛,顾宴缓缓起身,从她唇上离开,却避开她的伤口,将满身伤痕的她搂得更紧,他垂头附在她耳边,音色低哑:“我在……”
他曾想过是,没想到,还真是……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但是……
他很感谢上天,将他一直苦苦寻找的她,送到了他的身边。
顾宴缓缓抬起头,眼眸低垂看着她满身的伤痕,心下只觉着他只废了艾勇的武功和双手,还是太轻了……
顾宴冒险潜入地牢,看见她的一瞬,只痛恨自己来得太迟,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现在看着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慢慢消退,顾宴又庆幸自己来得还不算太迟,她烧得还不算太严重……
他现在多想不管不顾地把她带回去,但若是这样,那一切计策全部功亏一篑,她受的伤痛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叶辕说得对,他就是活得太过清醒,有时候他也痛恨这样清醒的自己。
顾宴轻柔地将她放在早已更换过的草上,低头克制地吻上她的额头,而后狠狠心,从天窗上越出了牢房,消失在了晨曦的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