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三月,天气尚寒。三月的风轻轻地吹着,吹开了玉兰,吹绿了柳枝。
尘墨冉正盘腿坐在后花园的小亭子里,双手分别放在双膝上,闭目凝神。他的旁边是灵澈,正在一边煮茶,一边留心着尘墨冉的什么异样。尘墨冉正在尝试施放“风生水起”,所以他正在努力感知控制灵识。
风儿轻轻地拂过尘墨冉的长发,他浑然不觉。
忽然,灵澈看到尘墨冉浑身颤栗了一下,他立刻放出灵识,淡黄色的灵识化作丝线状,缠到了尘墨冉的手腕上,阻止了尘墨冉体内灵识的继续运转,尘墨冉缓解睁开了眼睛。
“冉儿是怎么了?为何忽然颤栗?”灵澈关切地问道。
“师父……冉儿方才觉得体内灵识有……很大的波动……”尘墨冉脸上的神色是惊后的茫然。
“先前不曾有过?”
“不曾有过。”尘墨冉摇了摇头,“师父,是不是冉儿的灵识又出了什么事儿?”
“别乱想。”灵澈摸摸尘莫染的脑袋,让尘墨冉安心了不少,“为师在这儿,又无旁人来过,能有何事?”
“那……那这波动……”
“应是冉儿过阶了。”灵澈笑了笑,“灵识等级除分为灵生灵徒等大的级别,每一类中又各自分开十阶,冉儿现在……估摸着是武生三阶了。”
“那……云升呢?他是几阶?”
“云升的话……应是武生六阶了。”
“二哥呢?”
“灵生三阶。蔚起死前,是灵师三阶。”灵澈叹了口气,“可惜了,本是个习武的好料,竟夭折了。若蔚起现在还在,怎么说也是灵尊二阶啊。”
一提到大哥之死,尘墨冉显得有些失落,同时又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大哥这么厉害,还是被郎中判做食物中毒而暴毙?大哥不是有一颗“百毒解”吗?为什么他不服用解毒反而留给我了呢?
“好了好了,冉儿,该继续训练了。”灵澈打断了尘墨冉的思绪,“别人都这么努力,冉儿不努力怎行呢?”
“唯。”,尘墨冉应下,又继续闭目修炼。
……
已时七刻,尘墨冉与尘父尘母在一起吃午饭。
席间,尘墨冉问道:“父亲,此次归来,几时去休?”
“难言,胡人性子顽劣,说不好何时便会北上。”尘父叹了口气。
“父亲……为何不辞去将军一职?为何定要在沙声上出生入死?”尘墨冉皱眉问道。
“国家危难,匹夫有责!”尘父忽然一掌拍在桌子上,英眉直竖,“如今昭隆、西树两国遭受到外族侵略,我乃堂堂大将军,怎能临临阵逃退?真是胡闹!”
“可是父亲,”尘墨冉见尘父发怒,怯生生道,“您……常年受风涉,身子骨……真不如原先了。”
……尘父愣了几秒,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不聊此事了,冉儿修炼得如何了?”
“回父亲,冉儿已过武生三阶。”
“灵武师可否已为冉儿鉴定灵属?”
“可。冉儿为七属。”
尘父停止了夹菜的动作。抬头,一脸惊讶地看着尘墨冉,“七……七属?”
“是。”
尘父与尘母面面相见,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半响,尘父才动了动嘴,转头问道:“冉儿……此话当真?”
“父母在上,孩儿不敢妄言。灵武师还说冉儿是‘天之宠儿’。冉儿觉得灵武师言重了,毕竟并不止冉儿一人是七属……”
“那可真是天助我尘家!”尘父打断尘墨冉的话,激动地把碗重重礅在桌子上,“过几日便是冉儿的生辰了罢?正好!顺便给冉儿庆贺庆贺!”
尘墨冉笑了,“多谢父亲!”
“哎,月儿呢?”尘母在一旁忽然插道。
“月儿啊,出门去朋友府上了。说是稍玩几天。”尘父答道。
“二哥总是出门玩呢。”尘墨冉故作嗔怪道,“可冉儿就不能常出去。”
“你二哥都过了十八岁至年礼了。明年夏天就成年了。冉儿只有十二三啊,怎能和他比?”尘父笑道。
“呜……”尘墨冉故作不满地才撅了撅嘴,“真想快些长大。”
“会长大的,不过需要些时间罢了。”尘母给尘墨冉夹了块肉,“快吃罢,吃完你不是还要训练吗?”
“嗯。”尘墨冉点点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老爷。”吃了方才一会儿,便有人叩门,“有您的信。”
“拿进来,”尘父咽下嘴里的饭菜。
一个小厮进来了,双手呈上一封信函。尘墨冉猛得看过去便觉不妙。因为那信函上的信戳是军营将士的专用。
尘父接过信函,用小刀弄开信戳,取出信。才阅了几行,尘父便拍案而起,大喊:“来人!取我战甲来!”
尘母在一旁吓了一大跳,“老爷,怎了这是?”
“胡人忽而北上袭我大营!”尘父一脸焦急之色,几乎是冲着尘母吼出来的,“该死的胡人,见我不在竟敢如此造次!反了他们了!”
“这么紧急?”尘墨冉皱眉问道,“饭都没吃完……”
“为父吃饱了!”尘父十分焦躁,打断了尘墨冉的话。两个小厮此时已诚惶诚恐地取来了尘父的战甲,正在为尘父穿戴,尘母回去夕月阁给尘父打理行囊了,尘墨冉立在桌旁,神情悲哀地看着尘父忙碌。
穿好了战甲,尘父让小厮去备马,转头看见尘墨冉久久看着自已,便问道:“冉儿可有什么话要说于为父?”
尘墨冉的嘴唇嗫嚅了一下,“……父亲……这就走吗?”
“是啊,战事紧急。”尘父叹了口气。
“……何时回来?”
“难言,怕是至少得至五月啊!”
“就不能陪冉儿过一个生辰吗?”尘墨冉的眼眶已开始泛红。
“这战况客不容缓啊。”尘父叹了口气,摸摸尘墨冉的脑袋,“日后待沾争平息了,为父定会给冉儿补上的。”
“可是父亲,”尘墨冉终得流下一滴泪水,“您已经八年未曾与冉儿一起庆贺生辰了。”
尘父愣了。他未想到自已冷落冉儿已这么久了、自已离家已这么久了。战事紧急,自已已无心于家事。却没想到这八载春秋,竟如此稍纵即逝。八年啊,这八年中,自家这个赢弱的老三尘墨冉是如何度过来的?
他不敢再想,也无法可想。他摸着尘墨冉的脑袋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愧疚,惊讶,欣慰、辛酸……一齐涌上心头,堵在喉咙里,哽咽着,表达不出来,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老爷。”小厮又进来了,“马备好了。”
尘父狠一狠心,丢下了尘墨冉,转身随着小厮走了。
那一瞬间,两人都觉得自已的心寒了一大截。
尘父走出来,接过尘母递来的行囊背在肩上,跨上马,叮嘱了尘母几句。他下意识地朝厢房门口瞥去,看到尘墨冉正站在门口,泪流满面地望着自已。
尘父叮嘱完了尘母,便转身要走,小厮已打开府门。他走到一半时,背对着尘墨冉大喊了一声:“冉儿!要像个男子汉!”
尘墨冉远远听见这句话,泪流得更凶了。他抑制不住心绪,也冲尘父的背影喊道:“父亲!冉儿会的!”喊罢,便转身扑到前来送行的灵澈怀里痛哭。
尘父也正咬着牙、紧闭着眼睛忍着泪水,却仍有几颗豆大的泪珠滑落他的脸颊。他肩膀没有耸动,身体也没有颤抖,他不能给冉儿树一个柔情的形象。他必须让冉儿学会独立。同时,他也怕自已舍不得离开。
男儿有泪不轻弹,有苦也往肚里咽。
“驾!”尘父一狠心,一甩马鞭。马儿嘶呜一声,奔出了尘府。
……
过了几日,三月廿八。
“三公子,这是白小姐与傅公子送来的礼物。”雨茗垂着低眸,立在尘墨冉身后。
尘墨冉正立在二楼窗边,向南眺望。“嗯,喻矣。”
“三公子,夫人说,暂时先只庆三公子的生辰,‘七属’之事暂不庆贺。”
“嗯。”
“三公子,夫人还让三公子快些更衣。众人要等急了。”
“嗯。”尘墨冉终得离开了窗户,走到雨茗旁边,让她为自已换上较正式华丽的衣物。
今年生辰,父亲依旧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