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
恶狠的三个字，随烟火气来，又随烟火气去。
宋远秋遇刺的事，很快传回了四像馆，听到这个消息，莫远一脸狐疑。
“掌柜大叔，这事不会是你做的吧？”
掌柜否认，这件事，他同样不解，外面都声传是四像馆所为，分明是栽赃陷害，可是又会是谁要对宋远秋下这样的毒手？宋家的人？按道理不会，才失爱子，他们不会为了诬陷四像馆，而伤及宋远秋的性命，毕竟，宋远秋现在是宋家唯一的独苗。
“听说，这一剑，差一点就刺中了要害。”
“查不到是什么人？”莫远皱着眉头，早知道有人要害宋远秋，说什么他也不会同意空灵儿去假扮，本来，他还想，是不是掌柜的为了让空灵儿取信于宋家，而设下这样的计谋，现在看来，四像馆活生生的当了回冤大头。
“我们的人不方便靠近宋家，只知道那个蒙面人身手不错，至于武功哪门哪派，连宋家人恐怕都没看出。”
“如此凶险，要不然……”
“……”掌柜知道莫远要说什么。“公子，船已离岸，回不了头。”
这句话，让莫远心中沉重，倘若空灵儿有个三长两短，空无小和尚只怕也要搭上性命，两条命，都被自己一念置于危险之中，他觉得自己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可有何保全她的法子？”
“当今世上，最好的保全，便是让其与我等为敌。”掌柜笑了，莫远的话现在问到了点子上。
午饭过后不久，四像馆上演了一出好戏。
莫远假借着与那些僧道之人论道，提起了自己前些日子身受重伤，差点儿没命的事，将那山洞中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让人如同亲见一般，听得那些人膛目结舌。讲完故事，莫远怒目，作质问状的扫了在场的人一眼。
“你们说，这样的恶毒女子，我能轻饶了她？”
此话一出，马上就有人想问宋远秋遇刺一事，是否四像馆所为的时候，莫远抢在了前头。
“不巧的是，竟然有人赶在了我的前头，虽然不知道那位好汉和宋远秋有什么恩怨，但有句话，想告诉他，宋远秋要死，也只能在我的手里挫骨扬灰！如若有人敢走在我的前面，那我所受的苦，定要教他代宋远秋尝一尝！”
白胡子高僧愁容满面，虽不喜莫远表现出的戾气，但宋家那丫头的作为确实有些让人不耻，纵然，四像馆杀宋远离在先，这次也不好回护宋远秋的所为。
空无小和尚站在白胡子高僧旁边，闷不作声，一脸刹白，他的师傅并未见过空灵儿长大以后的模样，更不知道别的，所以，他只能将对空灵儿的担忧之情努力收敛。
听完了莫远的讲述，有人大概是想劝几句‘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时，众人才发现莫远已经愤愤离去。
四像馆大门常开，人来人往，消息流通得快，不到夜深，四像馆与宋远秋之仇就传到了宋家人的耳朵里。
“此事，秋儿怎么未曾提起？”
“大伯，这分明是四像馆那些妖人的奸计，明明是他们先杀堂兄，再害堂妹，现在又想泼脏水到咱们的头上了！”
宋定修瞪了一眼侄子，恨其无脑的骂道：“愚蠢！你以为那些妖人用得着泼脏水吗？！”
“也是……他们要杀要灭的，从来不讲什么道理。”宋远善腹诽了宋定修几句，然后，脸上堆起了笑容。“这么说来，堂妹果然收拾过了那个小妖人？”
知女莫若父，宋定修仔细一想，只怕四像馆传的事都是真的。
“秋儿也太不知深浅了，行事鲁莽，这样下去，怕她会奔了她哥哥的下场，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了，可千万不能有闪失，她伤好以后，你要多盯着。”
“大伯请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堂妹。”宋远善小眼一转。“那件事，大伯要不要亲自问问堂妹？”
“不用了。”宋定修摆了摆手，轻闭上了眼睛，远离和远秋兄妹俩感情自幼深厚，女儿能做出那翻事，都在情理之中，女儿没说，大概是怕自己阻止。事实上，如果早让宋定修知道，他一定会拦着远秋，暂时压制住自己内心想要活剥了妖人的欲望。
现在，宋定修苦闷不已，一边，妖人口口声声要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挫骨扬灰，另一边，不知是何人，竟然也想要取女儿的性命。
宋家的高阁闺房内，空灵儿半夜从昏迷中醒来，借着烛火，看出侍候自己的丫环是累极睡了过去，她忙强撑着悄悄起床，摘下一片盆栽里的花叶，拿出了藏在发间的银针。
次日，四像馆便收到了这片扎了不少针眼的叶子，要说，这传递信息的方式也是极为累人，宋家从不在自己家燃烧树叶等垃圾，都是清扫出门，让专门的人收拾。要想打通这条传递线，得先接下收垃圾的活儿，然后从无数垃圾中挑出带孔眼的物件儿，再从带孔眼儿的东西里加以甄别，最后递交到四像馆掌柜手中。
“公子，空灵儿报了平安。”
莫远摁了摁太阳穴，瞄了一眼掌柜手里的叶子。“就这一句话？”
“自然还有别的，只不过，不是说给我们的。”掌柜笑着，将树叶搁到了莫远的面前。“公子，可有兴趣？”
莫远知道掌柜是问他学不学针语，于是赶紧摇头：“不了，你会就行了。”
空灵儿用了两天就学会的暗语，他真没什么兴趣，不是这个难，也不是容易，只是这收集传递的过程，会累得人吐血，这一条消息，就得费上三四个人一上午的功夫。
掌柜欲言又止，莫远怕他逼自己学针语，忙作姿态：“小和尚应该很想知道空灵儿的消息，掌柜大叔赶紧去宽宽他的心，我也要练功了。”
“是，公子。”掌柜看透，却不点破，弯着身子，退出莫远的房间，顺手关好了房门。
莫远倒也没有骗掌柜，近日来，他觉得自己体内的真气越来越汹涌，像群不听话的绵羊在四处欢跑。妖医说过，这种情况会出现，是疏于管束，莫远心想，这怕是自己最近练功有所懈怠造成，所以，掌柜一走，他就盘坐到了自己的床上，开始慢慢的调顺气息。
这一坐，不知是睡是梦，等到莫远睁开眼，外面已经是黑夜。
一只飞过窗口的萤虫，吸引了他的目光，自离开溪水村后，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萤火虫。
“没觉得热，怎么夏日就到了。”
言语着，莫远走到窗边，只见萤虫飞往之处，成百上千只萤火虫围绕出了一团柔和的亮光，在那亮光的中央，一个提着灯笼的女子，甜美的笑着，那些萤虫似乎就是为了她而倾尽一生的飞舞。
这一幕，让莫远有些出神，虽然女子长得不如绿玄好看，可是，她给人的感觉很特别。
就在莫远准备跳窗而下，与之相遇时，忽然，那些萤虫的光亮齐齐的消失了，随之不见的，还有那个提着灯笼的女子。若不是醒着，莫远还真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大梦。
第二日，莫远想去问问掌柜的，是否昨夜也见了那景象，不料，刚走到掌柜的门前，就听到了一件让其忘却其他的事。
“掌柜大叔！”一掌击坏门栓，莫远急怒的冲到四像馆掌柜的面前。“你刚才说数千人围攻石楼，是什么时候的事？！”
黑衣守卫吓了一跳，躲也不是，面对也不是，毕竟，这件事，大家都瞒着莫远。
最后，还是掌柜勉强撑住了场面，他上前一步，微恭的答道：“昨日！”
“昨日？……”莫远的心都揪紧了，石楼不算宾客，里里外外上百，侍女与伙计皆是不会武功的人，就算绿玄武功再好，能以一敌数千，护得了他们周全？莫远越想，越害怕，数千精英，绿玄会不会……。
不想再猜，莫远要自己回去看看，他的眼神，暴露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四像馆掌柜见了，忙弯着身子，挡住了莫远的去路。
“公子，别急，有两位大人在，石楼的安全，公子大可放心。”
莫远好像明白了一些事，现在也不想跟掌柜绕弯子了。
“你们一早就知道石楼有危险，所以逐月大哥和妖医才离开这里的，是吗？”
“是。”
“你们故意瞒着我？”
“是。”
“为什么？”莫远很生气，他气这么大的事，自己却被蒙在骨里。
掌柜知道自己的份量不足以搪塞莫远，于是搬出了逐月。
“大人吩咐过，公子是入世历练的，未成大器，回不得石楼。”
“可是，石楼有危险，我怎能置身事外？！”
知道莫远的心中愤怒，掌柜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劝慰。
“公子，老掌柜以前跟我说过，千年石楼一世人，石楼的事，从来无需我辈担心，更何况……。”
掌柜的一席话说了半柱香时间，硬生生的把莫远给说晕了，他倒下的那一刻，掌柜和黑衣守卫的脸色惨白得不能再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