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小和尚念的是心经,莫远令人抄来一份,对照了莫远背下的内容,不难发现有几处的字与心经原文不同,莫远将不同的字写出,排了排顺序,得出了一句话。
“如今馆内主事的是那个叫莫远的公子……”
莫远明白了,空无一定是在向什么人传达这个信息,是敌是友不难分辨,因为莫远除了孟栖以外,没有其他的朋友,而显得出的敌人,基本上所有正派人士都在内,就算他没把那些人看成敌对,恐怕在别人心里对他有着深仇大恨。
莫远不敢把这事往小了看,事关自己生死,也关系到了四像馆的安危,想了想后,召来了掌柜。听莫远说完,掌柜的神情变得凝重,他暗思,要不是莫远心细,恐怕自己又要失职一回,自己又有几条命来向逐月交待?想到这些,一向温和的掌柜露出了该有的杀戮之气。
“属下立刻派人拔了这颗埋在馆内的钉子。”
钉子指的是空无,拔了也就是铲除的意思,莫远听得明白,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
“掌柜大叔,你先别急。”
“公子,此事不可耽搁,这个消息传出,他们要是来个里应外合,情况会十分棘手。”掌柜的说这句话时,显然把莫远当成了小辈来提醒,顾不得再虚让身份。
莫远心中有所坚持,但他知道,要是不说个明白,只怕掌柜不会听自己的计策。
“消息已经传出,要是对方是那些人,现在杀他也晚了,与其如此,不如我们将计就计。”说完,莫远低声细语一翻,掌柜从开始的抗拒,听到后来,神情变得欣喜,态度再次恭敬许多。
“公子妙计,属下这就安排。”
“有劳掌柜大叔。”莫远谦身回了个礼,看着掌柜离去后,端起茶碗一口饮尽。
入夜后,空无和尚像前几天一样,侍奉白胡子高僧睡下,便来到四像馆的墙角,双手合十,装模似样的念起了经文。
黑夜掩护着数十条黑色的身影,从四像馆外半里地慢慢的向四像馆收拢,如同一个无形的布袋正要勒紧口子。
莫远骑坐在四像馆旁的大树上,俯视着这一切,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一条黑影窜上了树。
“公子,鱼已经抓到了。”
莫远咧嘴一笑,心情大好。“既然鱼抓到了,饵也别浪费了。”说着,提着真气从树上跳到四像馆屋顶,如今,他踩在瓦片上的动静,比起前些日子,已然轻了不少。
一个几十人出击的行动,结束得悄无声息,没有吵醒馆内的不相干之人,黑衣守卫把鱼和饵关押以后,在那个墙角点上了灯。
“公子。”
黑衣守卫把一个喇叭型的小铜器呈在莫远的眼前,只见,一对铜器之间用长长的铜线串连着。
“这是手段人背地里用来监听的玩意儿,没想到他们竟然用的是这个。”
莫远伸手接过铜器,看了又看,想起村里老色狼说的听墙根儿的土办法,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东西和老色狼说的那个原理差不多,只不过,这铜器做得精细些,比起铁做的,想必更为好用。这东西有一处好,结实,用时往墙外头一抛,用完了一扯一收,神不知鬼不觉,如此,空无小和尚便借着夜色,在四像馆黑衣守卫眼皮子下,上演了障眼法。
看过作案工具,莫远把东西扔给了黑衣守卫。“走,我们看鱼去。”
第一次在四像馆作主,居然大获全胜,莫远此时应是威风的,所以,他自信的走在前头,还好,他的洞察力够,及时发现了身后的人迟疑。
“为何不走?”
负责的黑衣守卫看了一眼其他的弟兄,把头低了下去:“属下怕脏了公子的屋子,所以把他们关在了刑室。”
莫远一笑明了,原来黑衣守卫是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了,怕自己会责怪,却不知莫远更谢谢他们想得周道,之所以谢字没出口,不是因为莫远想摆架子,而是,他的注意力被一件事深深的吸引了。
“四像馆还有刑室?”
“有,只是外面的人不知道。”
黑衣守卫在前带路,又不敢先于莫远太多,一路上,莫远在问,而他只有老实的回答。
几弯几折,一行人来到了四像馆的前厅,白日里,这里大门常开,人来人往。
黑衣守卫的手在墙面按下,土面就齐齐的隙开了一道宽可两人同时进入的入口。眼前的一切,让莫远吃惊,要不是他的表情收得快,落入别人眼里,只怕要成为一个笑话。这并不怪他,换是谁,应该都想不到有人会在前厅造密室,而不是隐于院内深处。
几个黑衣守卫举着灯笼,照亮暗黑的通道,这通道比莫远想像的要长,等他出了通道,才清楚,这四像馆的刑室竟然不在四像馆内,而是在穿过街拐了弯的一所小院子底下。院子里住的老百姓是四像馆自己的人,除了掩护刑室以外,日常生活与平民家无异。
入得刑室,莫远放眼一观,这地方不见任何恐怖的刑具,墙上仅装了几副锁人的铁链罢了,于是笑着走近了些,看清了被锁住的二人。
空无小和尚,他见过了,不新奇,另一个……更不陌生,那张脸,他印象深刻!
“宋远秋!”
女子不应答,只淡然的看着莫远,莫远的脑海中无数画面飞过,本来孟栖说见了宋远秋,他是不信的,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那么现在呢?难道在自己眼前的是鬼?如果是鬼,就不可能被抓住。心中一翻挣扎,好奇终究战胜了仇恨,莫远深吸了口气。
“你没死?”
女子直直的盯着莫远看,并不回应,不等莫远动怒,他身后的黑衣守卫上前,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劝你不要等死了,才后悔没回公子的话。”
面对这一切,女子的表情始终冷淡,仿佛生就生,死就死,一切都无所谓,倒是和她一起被锁住的空无小和尚先‘阿弥陀佛’了几句,眼看着莫远不阻止,黑衣守卫马上就要把女子活活掐死,空无小和尚急了起来。
“莫公子手下留情,她并非宋远秋。”
看出空无小和尚的急护之情,莫远忍不住嘲弄:“都说出家人不说谎,你这个和尚倒好,我四像馆以诚相待,你却背地里出卖我们,事到如今,你说的话,还有人信吗?”
“他只是帮我,并没有出卖你们。”
女子终于开口了,她不为自己,却为了空无小和尚。
这一幕,让莫远冷笑:“他将馆中消息传递于你,不是出卖,又是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忘了你做的好事?”
女子和空无小和尚互看了一眼,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只需眼神。
“莫公子想知道的,我说就是了。”
扼住她脖子的手,在莫远的示意下,松了去,她的生死只在一念,而她并非第一次存活于他人的一念之间。
“我叫空灵儿,虽然与宋远秋长得一模一样,但我的确不是她……”
世间会有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却容貌相同的人?这个疑问没有在莫远的心中盘踞太久,空灵儿就说清了整件事。
名门正派的宋家,在十六年前,曾经抛弃了一个婴儿,这个婴儿是宋远秋的双胞胎妹妹,因为在娘胎中营养不足,气息微弱,勉强救治,也活不过四岁。为其诊治的大夫见女婴可爱又可怜,于是,斗胆向宋家建议在婴儿周岁后,以肉汤佐药,慢慢调息。谁知,此言却为那个大夫招了杀身之祸,当天便被以妖论处,身首异处。
宋家为了不让这等秘事泄露,决意将婴儿杀死,又因其生母不忍,一直哭啼,才没杀得这么直接,而是将女婴弃在了深山之中,假意上天抉择。
不难想像,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被扔在深山里会是什么下场,听到这里,莫远皱起了眉头。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得亏兄长那日到山中砍柴,听到了我的哭声。”
空灵儿看向空无小和尚,一脸幸福,这种表情,莫远没在宋远秋的脸上得见。
不等莫远有下一个疑问,空灵儿继续说道:“兄长那时已经出家,就把我抱回了寺里,谁知,寺里却因为是个女婴,不便收留,好在,高僧心善,替兄长想了个法子,让兄长把我安顿在一户农家,又买下了一头奶羊,我才有幸活下来。”
“这也是机缘,没想,那羊奶竟有养护调息的奇效。”空无小和尚接过空灵儿的话,看向了莫远。“莫公子,我与灵儿所说句句属实,如若公子不信,可以去问家师,问他是否记得当年的那个女婴。”
莫远看着眼前的二人,不再怀疑,空灵儿与宋远秋容貌虽然相同,心性却完全不一样,所以,他相信他们说的这段儿,但是,他还想知道些其他的。
“那晚在树林中的人可是你?”
“……正是。”微有犹豫,空灵儿还是点了头。
“这么说……你知道了宋远秋的……”死字没有说出口,莫远盯着空灵儿的脸。
“……是。”睫毛掩住视线,空灵儿的声音略有悲伤.
莫远听到答案,神情顿时冷俊了半分。
“你可是想为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