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一条条乌黑冰凉的毒蛇吐着信子,它们盘卧或是长条条的摊在莫远的身上,见这些毒蛇迟迟不下口,宋远秋没了耐性,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药粉撒了过去。随着粉末落在那些蛇的身上,毒蛇开始疯狂的扭摆着身体,伸出了尖牙,几口刺痛下去,再无力都会惨叫出声,莫远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洞时,那个偷偷躲在暗处的人再也忍不住了。
“什么人?”宋远秋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只见这个人身着灰衣的袍子,留着一络不难看的胡须,神情却难看得如同中毒一般。
“小姑娘年纪轻轻,却如此狠毒,实在有失名门风范。”
“哼!当是哪里来的野狗,没想到又是一个妖人,两个妖人正好作伴去见阎王。”宋远秋抬起下巴,一脸高傲,自持毒物防身,毫无惧怕。
灰衣男人看着宋远秋,直摇头:“你说错了,这里有三个妖人。”
听到对方暗指自己是妖人,宋远秋气恨的看着那人,手里多出了一样东西,被衣袖隐藏着。“今天先让你为我哥陪葬!”说着,袖中物件飞出,从天空飘散,是毒粉,即使不呼吸,被毒染到,也会浑身无力,她就是凭着这一招,制服了莫远,她不信了,眼前的黑衣男人能躲得过去。
然而,只是瞬间,宋远秋的瞳孔开始放大,黑衣男人仅仅一挥衣袖便让所有毒粉飘向了另一处,与此同时,一样东西朝她飞了过来,一声娇喊,躲已经来不及,她那只瘦白的手掌已经被一截尖树枝钉进了山洞的石壁上。
“妖人!”这一声不甘,变成了宋远秋的痛苦,平日里哪里吃过这样的痛,血从被刺穿的手掌流出,她已经痛得不敢动一下。
灰衣男人走到宋远秋的面前,直摇头:“你的手总喜欢碰一些不该碰的,我让它安份一些。”说完,便不再看宋远秋,径直的走向了正被毒蛇啃咬的莫远,那个少年已经全身乌紫,不需片刻,就会去见阎王。
宋远秋看出灰衣男人是救人而来,于是用另外一只手偷偷将身上的解药摸出,一口全吞进了肚子。
“没有解药,他必死无疑。”
灰衣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疯笑的宋远秋,有些嫌弃。“你比他死得还快一些,毒蛇的解药是以毒攻毒,你没中蛇毒,却吃了比毒蛇更毒的解药,知道后果吗?”
宋远秋恍然大悟自己做一件蠢事,这时,腹部的疼痛已经让她大汗淋漓。“妖人!我要杀了你!”
“小姑娘,如果你能再活个几十年,也许有机会,不过,你是没机会了。”
说着,中年男人把一颗褐黄色的丸子塞进了莫远的嘴里,然后以掌聚气,毫不费力的两下子,当当两声,栓住莫远的铁链子就断成了两截。这时,那些毒蛇像是在躲他一样,离开了莫远的身体。抱起莫远,似轻若无物,中年男人走到了宋远秋的面前,这一眼,他看过去的时候,眼里隐有慈悲。
“看在你大哥死得也冤枉的份上,我让你少受些苦。”
宋远秋听了,有些轻笑这样的妖人,心想,只要自己能活着,以后一定会杀了他。可惜,她想错了结局,莫寻的慈悲不是放一条毒蛇生路,而是让她少受些苦。他没有抬一下手,就这么走过去了,只留下了一阵奇香,闻到这种香味的人会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然后带着祥和的神情死去,宋远秋就是这么耷拉下了脑袋,身体垂跪于地,手掌还被钉在石壁上。
莫远回到了四像馆,躺在了房间里的大床上,此时的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看得出肤色的皮肤,各种各样被咬的孔布满了全身,有的地方红肿,有的地方青紫,有的地方还着流着黑血,好在尚有一丝心脉被护住,要不然就跟看上去一样,成了一具尸体。
逐月收到莫远被送回来的消息以后,看都没去看一眼,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他知道有个人会来,而那个人已经在门外了。
“进来吧,我们俩好久都没有一起喝一杯了。”说着,逐月把另一个空杯子倒上了美酒,一桌子的下酒菜正散发着热香。
妖医莫寻推门而入,见了逐月,也不招呼,直接坐到了逐月的对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逐月,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此话何意?”逐月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他天涯海角的追了妖医好些年,能让这个老朋友自动的坐到自己的面前,他心里只觉得痛快。
莫寻看着逐月的笑脸,没了脾气,他知道逐月只有真心对人的时候才会笑,除了那个人,能让逐月笑的,自己有幸算是一个,于是,自己给自己又满上了一杯,喝着,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毕竟是她的徒弟,要是有个闪失,如何交待?”
“有你在,这个责任,我担不了。”
逐月笑着仰饮了一杯,而后,夹了些菜到莫寻的碗里,这个细心的动作,让莫寻有些感慨,这些年,自己在躲,逐月在追,两个一直不见面,没想,他们的情谊还是温细如初。
“我不喜欢管这些事。”
“可你还是忍不住,就像你隐藏真实身份在四像馆里与人论理一样,你的心里,放不下。”说完,逐月想到了绿玄,笑得更灿烂了。“她是这样说的。”
莫寻想起自己的故作潇洒,忍不住也笑了:“惭愧,知我者,我竟不如你二人。”
二人吃着菜,喝着酒,仿若寻常百姓家的两个兄弟,话了些久远的往事,又把问题扯到了如今,想到莫远身上的毒还没解,莫寻的眉头稍扭了一下,逐月一眼看尽。
“我不相信你没有办法。”
太了解对方,莫寻知道逐月的意思。“全身血液已坏,就算养心丹,也只能让他苟延馋喘。”
“你还真是大方。”逐月笑着饮酒,想到两颗世间最宝贵的药,绿玄和莫寻都用在了莫远的身上,他只叹莫远的运气太好。“既然药已经用下了,其他又有何难?不过是找几个活人换下他那一身坏血。”
莫寻当年亲口把这个医人的办法说给了逐月听,现在也不意外逐月会提起,但他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想杀人,要不然,这些年,他何必躲着逐月。
“为救一人,而害无辜,实在是有违我的心意。”
“若那些人本就是罪有应得,你也就无需负罪了。”逐月放下酒杯,拍了拍手,掌声刚起,几个黑衣人,就押着几个人站到了门口。“这几个都是些市井无赖,不是霸占良家妇女,就是坑害贫苦。”
莫寻看去,那几个被绑的人面相确实不好,只一眼,就有些讨厌,于是,挥了挥手,示意黑衣人把人带下去。
“你算计我,算计到这一步,我岂能不从。”
逐月不语,淡笑着,又往莫寻的酒杯里添了些酒,有件事,他还有好奇之处。
“这事我们无需争议,好久不见,倒是有些闲话,想和你聊聊,当年,你去溪水村的时候,可曾遇见让你倾心的姑娘?”
莫寻嘴里含了一口酒,还未来得及吞,便全喷在了地上,用袖子拭去嘴角边的酒水,都掩饰不了这份被调笑的狼狈。
“你以为他是我的儿子?”
“此事,我认为又有何用,只有你才清楚。”逐月淡定的笑着,好像莫寻的脸红,他没有看见一般,只是,他这话,让莫寻的脸更红了。
莫寻想说逐月不正经,可逐月会这么问,也是情理之中,偏巧,这少年也姓莫,偏巧,自己十多年前确实去过溪水村,不过,他的印象中,他在溪水村没有碰过任何女人。
“绝对不是。”
“真的不是吗?好好想想,你年轻的时候风流韵事颇多,也许是记不起这一段儿了。”
“胡说八道!”莫寻气得直拍桌子,胡须差点儿没飞起来。“虽然我年轻时,也有过几个红颜,可是她们没有一个是溪水村的,这一点,我十分肯定!”
逐月也不好让莫寻太过难堪,加上这种事,莫寻不会抵赖,于是笑着缓场:“我也就一说。”
“话不能乱说!”
“好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
站着房外不远处,等着召见的四像馆掌柜,听到逐月的笑声后,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