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正派怏怏离去,四像馆掌柜唤来馆里的人,把那些中了迷药的人抬进了他们的房间,好在这些迷药对身体并无大碍,休息片刻后,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如逐月所预料的那样,那些老僧老道在被迷药迷了以后,仍有知觉,莫远的挺身而出,令这些人对他另眼相看。这对莫远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他是个吃不得素的人,怎么能跟着他们出家?虽然知道他们是好意,但这种好意着实让他为难,于是双手一拱,半弯了身子。
“谢谢各位大师的厚爱,只不过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我是个喜欢吃肉喝酒的人,实在戒不了这口腹之欲。”
“莫公子,妖道终究是……”老道士本想再劝,可一想到方才在四像馆门前,那些正派人士所为,便把有些话烂在了肚子。
一一拒绝这些人后,莫远退出房间时,松了口气,他实在无法想像自己变成一个和尚或者是道士,会是什么样子。
四像馆掌柜躲在暗处,看着莫远如释重负的神情,笑着点了点头,终于可以放下这颗悬着的心了,他还真担心莫远这个年轻人,让那些人给抢了去,所以,就算逐月不说,他也得上点儿心,盯着些。
不过半天功夫,名门正派被四像馆包围的糗事就变成了街知巷闻,成了人人口中都在谈论的新鲜事,特别是那个名门少年因为多嘴得罪了对方,就被悄无声息的杀掉,这一段,人们最爱听。有的人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亲见了那个少年的嘴欠,也有人替名门少年抱不平,认为只是言语得罪,对方却取人性命,实在过于残忍。但是,无论是哪种人,往后,对四像馆都是多了一些惧怕,怕那些来去无影的黑衣人会突然的冒出来,一时间,比起往年,四像馆周围冷清了许多。
“他们走了吗?”
“大多已经离去,这件事,他们总归是要回去给他们的人一个交待的。”逐月端着酒杯,一口饮尽,这种酒,喝再多,他也不会有醉意。“你让相啼鸟发令,实在不妥。”
提到这件事,绿玄轻皱了如墨晕染的眉头,她当时作这个决定,一来,是看不得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嚣张,真的想杀了他们而后快,第二个原因,是为了莫远,毕竟那些人中还是有些高手,万一他们突然群拥而上,纵然是逐月相护,也不能保证莫远不会吃亏。
“他若问起,你知道如何回答。”
“相啼鸟世间不只一只。”逐月笑了一下,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又认真了起来。“我们的人可要散去?”
“散了吧,借他们胆子,他们也不敢再贸然行动,这次我本没想让他们活着离开,可是……算了。”绿玄说完,转身看着逐月,又多说了一句。“只是,四像馆的安危仍要留意,不可再出现这些事。”
逐月心里所想,与绿玄不谋而合,四像馆有漏洞,怪只能怪,这几年,看到来四像馆的名门正派多了,这才有些疏忽,给了那些人机会,这种事,逐月不可能让它再发生。
“你且放心。”
“我相信你能办好。”绿玄展颜一笑,伸手抽出了逐月腰间的笛子。“好久没有听你吹笛子了,为我吹奏一曲,可好?”
逐月轻轻点头,接过绿玄手里的笛子,放到唇边,一曲春江遇美人,很适合为她送别。这房间里的两个人,一个吹笛,一个在听,他吹得笛音四绕,她听得入迷欢喜。一曲将终,逐月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等到一曲奏完,睁开眼时,她已经走了。不用眼睛去看,他也知道,此时,相啼鸟与她并肩飞着,朝着石楼的方向。他明白,她还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杀念,她心里清楚,如果她一声令下,逐月就算拼死也会让名门正派尽数消失。可她终究还是觉得累,也是厌倦了杀戮,才甘愿回石楼当自己的楼主,才愿意做一个简单的小姑娘。
就在逐月若有所思的时候,莫远推门走了进来,一脸高兴。
“逐月大哥,师傅呢?”
背对着莫远,逐月的脸变成了冷俊的模样。“为何问这个问题?”
“我刚才听到了相啼鸟的叫声,是不是师傅来了,你瞒着我?逐月大哥。”莫远不是三岁小孩儿,他有自己的直觉。
逐月转身,看着莫远,冷笑了起来:“疑我,何必问我,你若不信,自己回石楼去看。”
“那……相啼鸟……”让莫远不敢再坚持,又有些不甘。
“难道,世间只有一只相啼鸟?”
仔细回忆,绿玄曾经好像说过,相啼鸟是一对,另一只她交给了一个朋友,现在,听得逐月解释,莫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逐月把笛子轻放到桌子后,端起了那杯新倒的酒,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药下得猛些。“小远,师为长者,太过依恋,并不是男子所为。”
听到逐月讽刺自己对师傅有恋母般的情感,莫远胀红了脸,他无法对逐月说,自己口口声声叫的师傅,其实是自己想得很多的那个人,这样的感情,让莫远觉得自己卑微,尤其是在逐月的面前。
少年心事,无处诉说,莫远请示了逐月以后,只身出了四像馆。
看着莫远离去,四像馆掌柜有些担心:“大人,莫公子一人出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放心,今日之事,那些人见过他的人,知道他的背后站的是我四像馆,不敢轻易招他,至于那些没见过的,没理由伤他。”逐月深知莫远,对于不该拥有的去妄想,是种痛苦,这种苦,逐月尝过,所以,他知道应该放他出去散散心,虽说,不见得能消了那些苦闷,但或许心里能够好受些。
街头繁华如昔,只是莫远已经无心欣赏,他以为出来走走,会一些,却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于是找了家酒楼,坐了下来,点了一壶最好的酒和一盘花生。喝着酒,听着酒楼里的人谈论着四像馆的事,莫远的神情,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就在那些人说得激荡的时候,忽然,一个少年的声音让莫远觉得耳熟。
“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妖人可是姓莫?他如今在何处?”
向说话的人看去,莫远忍不住站了起来。
“木西!”
白衣少年愣了一下,回头见着莫远,眼眶微有湿润。
酒楼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两个人拎着酒菜去到了河边,一路上也没闲着,边走边说了分别后的那些事。
“听到村民大喊救火,师傅就冲出去救人,我刚想跟上师傅,就被人从后面打晕,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溪边,才知道,自己大概是被人扔进了溪水里,等我再回到溪水村,那里已经沦为了焦土,而我师傅也下落不明,没有其他办法,我只好回来找师叔他们。”孟栖说完,看向了莫远,他没想到,分别以后,莫远居然去了石楼,还成为了妖人的弟子。
一时间,自己就和好朋友站在了正邪的对立面,莫远自己也有点无法接受,只有苦笑:“或许,这都是命中注定。”
“既然你知道是妖人所为,那你的大仇怎么办?”
“我也没有凭据,只是猜测,不过,不管是妖人,还是其他人,只要查了出来,我一定会为全村报仇!”
孟栖轻轻的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小远,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绿玄,怎么了?”
“没什么。”孟栖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莫远看孟栖的表情,顿时明白,他肯定是知道绿玄和婆娑寺的妖女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多想了,于是,笑着把手搭在了好朋友的肩膀上。
“本以为你聪明,你怎么就那么笨呢?十多年的时间,那个妖女早就老了,而我师傅,她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说得也是。”孟栖觉得莫远说的话,让他有怪怪的感觉,又一时说不出哪里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