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像馆内,人声鼎沸,僧人道人围着莫远吵吵闹闹,自顾自的说着,而那些凡人也在小声的絮叨,怕这次大战一起,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看到这场景,四像馆掌柜直摇头,在那些人面前,莫远这个被派出的代表,几乎无还手之力,弱如鸡崽儿的立在中间,若非这是四像馆,掌柜真怕那些人把莫远给吞了,他不懂,为何大人要派这样一个黄毛小子来进行这么重要的交涉。
“如若大战,受苦的是天下百姓,既然已经平息多年,为何又再风波?这是何苦?”
“大师说得有道理,妖界退守多年,这些年,大家相安无事,再次挑起事端,恐怕不妥。”
“道长说得极是,太平天下,不能这样就乱了。”
“所以,妖界不该大动干戈。”
佛道两家及正派人士相互帮衬着说话,这些重复的话,莫远已经听了多遍,扭头,另一边,凡人也在嚷嚷。
“你们要是打起来,刀剑无眼,可怜了我们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
“是啊,这般殃及池鱼,何来公平?”
公平二字,让莫远想起了什么,于是运用真气,以使声音大一些:“说到公平,大家可否听我说上几句?”
他这一句话,提醒了所有人他的身份,他说什么才是这次事情的关键,于是安静了下来。
“所谓正派,在四像馆周围埋伏,击杀从馆中离去的所谓妖人,这是否公平?这些妖人当中,还有被诬陷的平民百姓,这是否公平?敢问,阻止了这样的屠杀,清理了那些杀手,这难道不公平?正派人士为此要大举进攻四像馆,让四像馆内血流成河,这是不是公平?为守护四像馆,以及四像馆里的所有人,与对方一战,这难道不是公平?!”
一席话,让本就破为安静的四像馆,更加寂静。
不知道的人,知道了真相,想装不知道的人,也装不下去,不明白的,听明白了,明白的,无言以对。
出乎意料的效果,让四像馆的掌柜对莫远投以了欣赏的目光,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大人会对这个少年如此的看重。
莫远要说的话并没有说完,看了看大家的反应后,他把自己在心里整理好的话,说给了众人听。
“谁也不希望战争爆发,可是,战与不战,不是我们能决定,决定的人是那些自许的正派,他们若不战,天下太平,他们若战,四像馆只能迎战,所以,你们若是想苦劝我,不如去劝劝那些人,至于,我们清理了那些杀手,这件事,我们不理亏。”
听完莫远这席话,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男子走到了莫远的面前,摇着手中的扇子。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倒也是我们正派理亏,不管正邪如何相争,我们都不该坏了四像馆的规矩,可是,听说,你们清理的所谓杀手中,竟然有十来岁的孩子,这又作何解释?”
对方拿这个发难,有些惹火了莫远,他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公子哥们儿,冷笑了一声:“你该问你们正派,何故问我,问我,我又怎能得知自己要救的小孩子怎么会手里有刀,她的刀又怎么会刺向我?”
听到这里,一个和尚站了出来。“阿弥陀佛,此事,我也有听闻,不仅是莫公子,就连贫僧一位老友也遇到过,老友心中慈悲,当场拆穿了那位小姑娘的把戏,放了她一条生路。”
“大师好心肠,只是你朋友放了的那个小姑娘,手下不知添了多少冤魂。”一个邪气的男子,忍不住多了句嘴。
所有人心知肚明,这类事,绝不是一件两件,因为他们在这四像馆里结交的意趣相投之人,似乎都是在离开后遭了毒手,再也没有出现。就连那些个僧道之人想起来都觉得可惜,可惜这世间,愿意为和平而努力的人又少了谁。
一阵沉思,年纪最大的和尚拿定了主意:“老僧代表不了天下人,但今日老僧在此立誓,我的弟子以及同门,绝不参与这件事。”
“贫道及同门师兄弟,也不会在此时对四像馆动手。”
“阿弥陀佛,贫僧虽作不了寺里的主,但贫僧愿长立四像馆门前,颂经念佛,为天下苍生祈福。”年轻和尚的话,再明白不过,他管不了寺里的人,但他会为四像馆守门,如是有人想杀进四像馆,他愿用尸身为祭。
这样的气氛,感染了所有人,不只是佛道之人和平民百姓,甚至有些正派人士也犹豫了,他们来了四像馆,不管目的是挑衅,还是讲理,终究是看到了这里的和平,想起过往,哪怕是他们只身立于妖人之间,也无一人对他们动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莫公子,不知我现在可否出馆?”公子哥儿对着莫远行了一礼,以示尊敬,同时,注意着莫远的神色。
莫远不加思索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当然,四像馆来去自如,昨日、今日、明日,并无不同。”
这样的气度,让不少人佩服莫远这个少年的胸襟,因为,在这个公子哥儿问这话以前,很多人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四像馆软禁了,以作为对抗正派袭击的筹码。
公子哥儿的眼里,多少有些震憾,心中的主意更坚决了些。“在下佩服莫公子,此次离去,必然尽力说服家中父兄。”
“有劳。”莫远拱手当作还了刚才公子哥儿的礼数。
不少人见状,都跟莫远辞行,逐月看到,这当中,有真心想去劝说的,也有胆小怕死在这里的,但这些人都在少数,更多的人选择了留下。站在楼上,凝视着院子中间的莫远,逐月的眼中有满意,也有遗憾。
绿玄在房间里,听到了逐月的叹息,她了解他,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把他逼成世人眼中万恶的妖人,你倒是觉得可惜了。”
“也不可惜,至少如了你的意。”
两句话,道明了逐月和绿玄不同的心思,绿玄虽然愿战,但她也不喜欢一直战,所以,她才会自困石楼,她才愿意替人守着这四像馆,守着一份想要和平的心愿。
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突然涌上莫远的心头,他回头看去,却只看到了注视着他的逐月。
片刻之后,四像馆的院子里,人渐渐的少去,有的是回了自己的房间,有的,去到别的房间跟相识的人交谈讨论,这些,四像馆从不约束。
莫远自认为还算圆满的完成了任务,可他走到逐月面前时,却怎么样都不踏实。
“逐月大哥,你说这一战能避免吗?”
“不能。”逐月冷冷的回答。
莫远心中一紧,猜测着是不是逐月不愿意罢手,于是,有些着急。
“为什么不能?那些人不是愿意去劝自己的同伴吗?”
“你认为,劝,就一定有用吗?”
这句反问,让莫远很快的明白了,就如刚才那些和尚道士名门说的那样,他们也管不了其他人,最多只是尽力,想到,就连那个小和尚都有赴死的心,莫远的心中很是绝望。
“为什么总是要打打杀杀呢?”
“这个问题,你在想,这四像馆里的所有人都在想,希望想的人更多。”
逐月的回答总是恰当的说出了绿玄的想法,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一切,她的手支住了脑袋,双脚开始忍不住摇晃了起来。
叮叮……
莫远听到了声音,一阵兴奋。
“是师傅!”说着,莫远就要推开逐月的门,逐月想拦都没有机会。
只是一阵风,从窗户掠过,屋子里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这让莫远有些迷糊,自从他修练以来,听觉灵敏了很多,应该不会听错才对。
“明明听到了……”
“你听错了。”逐月松了口气,这次带莫远出来,就是要绝了这小子的念头,莫说自己不愿意让他见到绿玄,就算是绿玄,恐怕也是不想自己让莫远看见的。
莫远怏怏的摇头,当下,什么其他的想法都没有了,他知道,绿玄应该在石楼里,因为她说过,她不喜欢在世上乱转。
回到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双手枕着笨重的脑袋,想着那个绿色的身影,有些难过,没有好好的道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这种想念,一阵风都能让自己听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