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率先打破这窒息的沉默；“前辈，然后呢？”
青衫男子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声音沙哑地说道：“你说一个人为了救人而杀了很多人，那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半夏拖着下巴想了一会才说道：“如果师傅还在，那他一定会说：‘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这份恶业应该记在我身上。’”
“那按照师傅的说法，一个人为了救人而杀很多人，那么恶业肯定会记在这个人和被他救的人身上。不过我不在意这么多啦，只要他心地善良，在我看来就是好人！”
铮！
黑影中的青衫男子，伸着颤巍巍的手抚摸着已经断掉的弦。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声音沙哑的竟如另外一人，“你是第二个这样说的人······”
半夏很想问谁是第一个，可是看到男子仿佛一下衰老了十几岁，还是忍住了强烈的好奇心。
男子低头抚琴，好像能猜到半夏的想法，缓缓地说道：“第一个这样说的人，是这把琴的主人······”
一幕幕场景又在脑海里重现，青衫男子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半响之后才归于平静，眼睛里却布满血丝。对着半夏自嘲地笑了一声道：“年纪大了，就喜欢啰嗦，小友莫要心急。”
半夏连忙正色道：“没有，没有，晚辈愿洗耳恭听。”
男子饮了一口茶，长叹了一口气：“修道之人本就该兼济天下，修罗入侵，赤地千里，我等怎能还待在深山悟道。我不听同门劝阻，仗着一人一剑，倒是杀了不少修罗。慢慢地身边聚集了一批好手，他们奉我为将军，大家励志驱逐修罗，还我人间太平。”
青衫男子讲到这里，气色红润了不少，隐约间还能感到当年金戈铁马、气宇轩昂的将军的气息。
“那您应该是英雄啊，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罪人呢？”半夏很是不解地问道。
“我的力量终究有限，修罗的力量却越来越强。刚开始他们如凶兽，杀人时一拥而上，吃肉时相互争夺。可是后来他们渐渐有了智慧，竟然知道排兵布阵。我大感困惑，内心也甚为惊恐，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这人间终有一天会成为他们的天下。”
“啊！”半夏虽知道最后结果，可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大家都讲修罗是从杀戮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原来他们也有智慧！”
青衫男子嘴里露出一丝惨笑：“他们杀戮越多，智慧越高，人类成了他们进化的养料。我不愿看到事情继续恶化，一边迁移人口，一边研究修罗力量的来源。既然人类无法抗击修罗，那我就用修罗来抗击修罗。”
“您、您是说···”半夏突然有了不好的联想，看到黑影中的青衫男子却不敢再讲下去。
“你猜的没错，我要制造一批听命于我的修罗！”男子压低嗓音阴森森的说道。
“前辈的计划失败了？”半夏大概猜到了结局。
“被修罗攻占的区域里面的人，要么被当作食物，要么变成修罗，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变成修罗后，实力竟能比得上筑基期的修士。修罗以战养战，杀人越多实力越强，而我们人类打得是消耗战，战争越深入，损失越惨重。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把修罗获取力量的方法用在我们人类身上。”
半夏听到这一番话，也不禁感概眼前的人是天才，不管是军事上还是战略上，师夷长技以制夷可是在千年后我们以血的教训换来的。
“那前辈，您发现修罗力量的来源了吗？”虽然最后结果可能是失败的，但半夏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我只发现发现变成修罗的人，生前都和修罗有过惨烈的肉搏，双方的伤口相互摩擦，血液混在一起。所以我在想血液是不是修罗传播的途径。可是后来又发现血液交杂是必要条件，但不是全部的原因。”
“那些变成修罗的人也真是可怜，生前和修罗以命相博，死后却成了修罗大军的一员。人死后就该归于平静，可怜这些人死后还不能安宁。”半夏拖着下巴，满脸同情之色。
“后来机缘巧合，我发现了每一万个修罗中，就有一个万夫长，也是大祭司。每次大战时，大祭司便会吟唱施法，凡是接触到修罗血液，听到大祭司吟唱的人，都会变成修罗。”青衫男子说到这情绪开始高昂，眼睛里露出一丝疯狂，“后来我拼掉上千条弟兄的性命活捉了一个大祭司。原本以为修罗都是一些嗜血成性、悍不畏死的怪物，没想到能成为大祭司的修罗不仅智商变高了，尽然也知道惜命。”
男子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丝渗人的微笑：“在我砍掉他的两只手、一只脚后，这个大祭司终于告诉了我吟唱的咒语。我苦心钻研了三个月，总算查出了修罗力量的来源。”
男子这时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盯着半夏问道：“还记得你师傅告诉你修行的基本原则吗？”
半夏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师傅常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躁胜塞，静胜热，致虚极，守静笃，清净以为天下正。”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道家信奉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祸莫大于不知足，罪莫大于欲得。所以修道者是利用天道的损有余而补不足，让自身致虚极，来达到辅以自然，寄于天下的目的。”
“可是天道哪有这么简单！”男子骤然起身，绕过半夏，走到小院中间，双手负于背后，傲然地看着天上：“那些已经在上面的人，不过是找到了一条暂时的小路，还真的以为自己发现的就是天道，天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将天道变成自己的法则。三生万物，万中存一，只要走的通，那就是道。走不通的，便失去了道。”
男子回头看着半夏：“可还记得易经乾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