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微风起,一曲清流入幽境,灼灼酡颜花盈树,四时映月显丹姿。
一朵桃花从树上悠悠飘下,落到了半夏的小巧的鼻尖,半夏吸了吸鼻子,打了一个喷嚏才从昏迷中醒来。
皎洁的月光大片挥洒在桃园里,半夏躺在满是花瓣的草地上,呆呆地看着月亮,一时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好像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醒之后关于梦的记忆却飞速消逝,只留下了几个模糊的画面。
半夏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却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举目望去尽是桃树,一曲清流弯弯曲曲的穿过桃园流向深处。景色虽美,半夏却无意欣赏,梦里残留的记忆让半夏心惊胆跳。梦和现实的界限已模糊不清,直觉告诉半夏,自己所处之地,并非善地。
借着月色,半夏沿着溪流小心前行,因为行动起来才能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看着四周的桃花与清风共舞,仙葩与异卉并生,半夏心中暗道:“此处倒是难得的世外桃源,要是能携一人在此终老,乐得逍遥自在,那生活真是神仙也要羡慕!”
半夏行走多时,随着溪流转了一个小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堵篱笆墙。半夏见到篱笆先是一愣,旋即心中大喜:“没想到此处真的有人居住,定要向他问个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篱笆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木门,半夏走到门前,举起手刚要敲门,却发现门上依稀有残有墨痕。借着月光,仔细查看才发现是一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字迹行云流水,放荡不羁。
“请进。”
半夏还沉迷在这笔走龙蛇的墨宝中,篱笆却内传来低沉而略显疲惫的男声。心中一跳,有种偷窥时被人发现的羞愧感。
“吱~”
木门像是很久没有开过,发出历经岁月的声音。
篱笆里有一个小小的草堂,草堂之前盘腿而坐一青衫男子,男子满头白发,俯首抚琴,长长的白发披散而下,让人看不清容貌。
“晚辈半夏,误入此地,闻琴声而来,敢问先前琴声是否为前辈所弹?”
半夏举手齐眉,行了一个作揖礼,虽有满腹疑问,但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咳、咳~”
男子还未回答,便忍不住用手帕捂着嘴咳嗽起来,手帕拿开,满是鲜血。男子抬起头,看到半夏满脸担忧之色,自嘲的笑了一下:“年纪大了,这琴怕也快弹不动了。”
半夏看到男子的手帕满是鲜血很是担心,可当男子抬起头,看清他的容貌时,震惊的一时语塞。
“你、你、前辈是张山的父亲吗?”
眼前的人竟然和张山长着同样的脸,如果不是那雪白的头发,和历经沧桑略显浑浊的眼睛,半夏真的会以为面前的人就是张山。
“张山?张弛有度,沉稳如山,呵,这一世的名字倒是符合他的使命。你是张山的什么人?”男子并没有回答半夏的问题,反而将问题推给半夏。
“我是张山的师傅,听前辈的话您好像认识张山?”既然对方不愿正面回答,那么旁敲侧击总能问出一些信息,小狐狸的脑袋还是很灵光的。
青衫男子仿佛没有听到半夏的话,而是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发呆,半响过后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世事变迁啊,小友坐下来聊。”
说罢,青袍一挥,蒲团、小桌赫然摆在半夏面前,小桌上摆着一个茶壶,两杯清水。
“无酒,无茶,只有清泉待客,莫要见怪。”
半夏跪坐在蒲团上,双手撑与膝上,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青衫男子。
男子看到半夏这个样子,也不禁莞尔道:“我知道你心中充满了疑问,说来话长,咱们喝茶慢讲。”
“我不是张山的父亲,我是一个罪人!”
“罪人!”半夏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难道您抛弃张山母子,所以认为自己不配做张山的父亲?”
青衣男子本来云淡风轻,但听到这话也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太用力以至于又咳嗽起来。
“你很有想象力,但是猜错了。我是罪人,他是可怜之人。”
这一番话让半夏更加摸不到头脑,小狐狸在蒲团上扭来扭去,急的尾巴都快出来了。
青衫男子看到半夏急不可耐的样子,微微一笑:“小友莫急,先喝杯水缓缓神。”
半夏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没想到这水入口甘冽,进腹绵柔,满身的疲惫竟一扫而空。“前辈,这是神仙水吗?感觉比小还丹还要有效!”半夏一脸兴奋的说道。
“我只回答你三个问题,这算一个吗?”青衫男子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水,一脸微笑地看着半夏。
“不算,当然不算了,不要这么小气嘛!要不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半夏连忙说道,眼角透出一丝狡黠的光。
男子面带微笑将半夏身前的杯子满上,“这是第二个问题吗?”
“当然不是!”半夏发现自己的小伎俩行不通,只能乖乖的按照规矩来。
“前辈,那我问第一个问题了,您和张山是什么关系?”
“以前我和他是同一个人,现在我只是一个早就不该存在的孤魂野鬼。”青衫男子的脸上笑容渐渐消去,眼睛被落寞沾满,几根白发随风飘落。
男子摸了摸膝上的古琴,才缓缓说道:“千年前修罗大举入侵人界,修罗所到之处,人也变成修罗,妖也变成修罗,很快半个人间生灵涂炭,易子相食,成了真正的修罗地狱。”
半夏端坐在蒲团上,听到易子相食时打了一个冷颤,虽然青衫男子只用短短一句话来形容当时的情况,但这对于亲历过的人,恐怕是一辈子的噩梦。
月亮开始西斜,草堂遮住月光,拖着长长的影子将青衫男子罩在其中,显得其神色更加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