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的日子每日都很清闲,我倒又像当年幽禁在逐玉阁的时候一样,天天写些东西,磨磨时间。前几日婉儿提起给孩子取名字的事儿,现在想想,倒是该给孩子取了,别出生了,连个像样儿的名字都没有。
我细细思索了一早上,总算想到了几个颇为满意的名字,正低头自个儿看着乐,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起。这儿是我的书房,平日里除了婉儿,谁都不会来,我头都没抬,只是看着桌上的纸道:“我给孩子想了几个名字,自个儿倒还满意,你也来给我瞧瞧。”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任何响动,我疑惑地抬头,心中却猛然像被闪电划过,手一抖,握着的毛笔跌落到桌上。门口站着的正是胤禛,那个我思念了一千遍一万遍的人,那个拿走了我的心拿走了我一切的人。胤禛紧紧拧着眉头,眼里带着伤痛和惊喜地看着我,却不眨眼,像是害怕我会在一瞬间就消失一般。“胤……胤……”我喃喃地开口,却怎么都说不出后面那个“禛”字。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来?我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这些,只知道呆呆地看着他。
“玉儿!”他猛地快走两步冲上来,一把将我拥入怀里,抱得那么紧,像是要将我揉碎在他的怀里。我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愣愣地被他拥在怀里,仍半张着嘴,脑袋嗡嗡地直响。“玉儿……”他伸手轻抚我的头发,那一声低唤终于让我敢去相信,此时此刻,我就是被胤禛抱着,我就是被胤禛喊着自己的名字!我忙用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去感受他的存在。
过了良久,他终于轻轻放开了我,一只手抚上我的脸庞,柔声却又痛心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还活着?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只知道哭着摇头。胤禛抹了抹我的眼泪,忽地低头,轻柔地吻在我的脸颊上,把泪水一颗颗地吻去,最后停留在我的唇上,缠绵而又热切地吻了下去。我除了回应他之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我从来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还能见他,然而时隔五月,我真的见到他了!我真的见到他了……
“咳咳……”门口忽然传来咳嗽声,有些熟悉。我轻轻推开胤禛,抬眼向门口望去,看见的却是半倚着门框,对我微笑着的胤禩。对啊,我早该想到,只有胤禩知道我还活着,知道我住在这里,只有可能是他带胤禛来的。可是……他不是答应过我不会让胤禛知道我还活着吗?“四哥,”胤禩对胤禛一笑,却似乎有些勉强,“小……蝶夏怀着孩子,情绪不能有太大的起伏,你……”
胤禛点点头,放开我对胤禩一敛衽,郑重地说了句:“谢谢你。”
胤禩摇摇头,又看了看我,方对胤禛道:“我在蝶夏房里等你们,你们……你们说清楚了就赶快过来,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说完,他又看我一眼,才转身离开。
我还没有从这不知是喜是忧的重逢中回过神来,胤禛轻轻伸手附上了我的肚子,另一只手半揽着我道:“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点点头,还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胤禛悔恨地闭上眼,“对不起,如果那****……也许今天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不怪你!”我终于开了口,眼泪又涟涟地掉下来,“我没有怪你,都是我甘愿的,不是你的错。”
胤禛深叹一口气,吻了吻我的额头,蹙眉道:“你居然打算瞒着我一辈子,让我以为你真的死了,你怎么忍心呢?要不是我……”他又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下去。
“要不是什么?”我却很想知道,便追问他。
“不说也罢,”他努力扯了扯嘴角,“现在去你房里吧,老八说的是,有好些事儿要商量,走吧。”
我点点头,随他一起向外面走去。“要不是我……”胤禛没有说完的半句话是什么呢?要不是他什么?我心里一下子乱起来,隐隐又有不好的预感浮现在心头。
回到房间的时候,胤禩似乎在问着婉儿什么,而那答案应该不让他满意吧,要不他怎么紧紧锁着眉头。“咳咳……”婉儿见我来,轻咳了两声,胤禩立马舒展了眉头,对我微笑道:“这么快就来了?快进来坐吧,担着身子,站久了不好。”
我点点头,胤禛小心地扶着我进屋,还不时叮嘱着小心门槛之类的话。我心里暖暖的,抬头对他柔柔的一笑,坐到了胤禩身旁,他也随即坐下。我看了看还站着的婉儿道:“你也坐吧。”
婉儿摇摇头,“主子们都坐着,没有奴婢坐的理。”
“在陈家你还要和我讲理不理的吗?”我笑着去拉她的手,“坐下吧,反正……什么事儿也瞒不了你不是?”
婉儿略一犹豫,点点头坐了下来。
从书房一路过来,我已经渐渐回过神来了,也想清楚了不少事情,这一趟他们来,恐怕是不会让我安生地住在陈家了。
“玉儿……”
“这里没有玉儿,”我打断才开口的胤禛,笑对他道:“这里只有陈蝶夏。”
胤禛一怔,微蹙了蹙眉,叹气道:“是,没有玉儿……没有了。”
“反正名字也只不过是个称谓,四哥不必看得太重了。”胤禩笑着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又对胤禛道:“我倒觉得蝶夏这名字美多了,四哥你说对不对?”
胤禛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道:“也是,现在这个时候还计较名字做什么。”他扯了扯嘴角,看着我道:“我现在不问你那些事儿,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随我回京?”
“不愿意。”我没有丝毫犹豫,淡笑着直视胤禛。见他又皱起眉头,我接着道:“京城里有太多人认识蓝玉了,可是现在蓝玉已经死了,我若是回去,要不就是把那些人吓死,要不就是……我得再死一回,还连累你们。你说,我怎么能愿意随你回去?”
胤禛摆摆手道:“你现在已经改名换姓了,不再是蓝玉,为什么就不能出现?再说皇阿玛也是默认老八救你这件事儿的,我想他不会再为难你。”
我摇摇头看向胤禩,他立刻会意,笑道:“可是四哥你也说了,皇阿玛毕竟是默认,又没有昭告天下,若是谁硬要打破砂锅查到底,皇阿玛也没有办法不是吗?”他顿了顿又道:“你当初只说你来看看她就好,怎么现在又想着要带她回去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带她回去后要她住在哪里?她怀着孩子,你忍心让她在京城里过担心受怕的日子?你放心,她留在陈家,陈家会给她最好的照顾,等时机成熟了,你再接她回京,不是更好吗?”
胤禛锁眉沉思了会儿,紧握住我的手,沉声道:“你说得我都明白,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