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二月,正逢初春。
武当山,金殿。
后壁屏前神坛旁,正站着四五位道长,殿内三侧有十几个道士,居中有一个年约二十五六模样的也是道袍打扮的道士。此刻十几个道士正手持单剑,惕立而围,居中道士似是没有瞧见这番剑拔弩张光景似的,左握剑鞘,右手搭在剑柄之上,看着神案边的几位道长,不知所为几何。
几位道长年纪相仿,中居一人较长一些,身穿太乙道袍,气势端的不凡,怒目瞪着这道士。殿内羽落可听,无人说话,仿是峙立了很久一般。
不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疾走之声,奔进一人,年约而立,也是一道士打扮。方进殿内,便对着几位道长抱拳作揖而道:“弟子明赋参见各位师叔,此番前来,不知几位师叔有何吩咐?”只见侧首一较胖的道长接话而道:“明赋啊,且不急,你站一旁先,你玄清师叔有几句话对大家讲。”明赋又一揖而道:“是,左师叔。”言毕看了一眼这给围道士,便站到一侧。
玄清道长正是这身着太乙道袍之人,只见他与那左师叔对立一眼,便环顾一下四周弟子,旋即又看着那年轻道士,肃声而道:“诸位,蔽观近日可谓不甚太平,师兄前些日子遭了贼人所害,苦捉凶手无果。不过,今日已有定论。”话说一半,突的眼神一变,凌厉无比,接着厉声问道:“阿越,你可知罪?”
玄清话音甫落,众道士更甚一步,虎目眈眈地紧盯着那叫阿越的道士。阿越似早已料到如此,苦笑一声,说道:“诸师叔立下如此阵仗,认为弟子已是那弑师之人。不知以何为凭?”
玄清听罢冷哼一声,背负双手,似是受到莫大的耻辱,竟自不理会阿越所说。左一谷师叔瞧此往前一步,冷盯着阿越,接话而道:“阿越,并不是我们有意血口喷人,栽赃嫁祸,而是你所作所为我们已一一知晓。”语气一变,对着宋明赋说道:“明赋,你且说说你那天看到了什么。”
宋明赋走了出来,答道:“是,左师叔。”一顿,接着而道:“那天师傅差我前去通知各位师叔前往紫霄宫一商事宜,待我回禀师命之时,就看到师兄从里面匆匆走出,当时我并未生疑,可是,可是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师傅他老人家已经……”此语不言自喻,言毕暗中望了阿越两眸。
阿越闻言不禁脸色一变,似怒非怒,沉声说道:“宋师弟,你可知你在讲什么?”
宋明赋无声一笑,双拳仰天一抱,大声地道:“诸位师叔,弟子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半字谎言,定叫我不得好死。师傅遇害那天我本讲出真相,不知怎地师兄竟发现我已知道此事,威胁我不得说出,不然就要杀了我。我技不如师兄,有些害怕,所以当天大家都在之时,我才未讲出此事,只是事后我越想越怕,才偷偷禀告左师叔,还望众师叔明鉴。”
玄清道长不禁又冷哼一句:”阿越,你可还有什么话可说?来人啊,给我拿下这个逆贼。“
话音一落,那十几个道士缓缓围了上去,阿越见此欲言又止,暗叹一声,暗道:”看来宋师弟不知受何人所惑,竟嫁祸于我,想致我于死地。师傅的死,想必定是派里某人所为,我还是先离开这里,好查出这真正的凶手是谁。”
道士们愈靠愈近,阿越见此忽地发难,拔出那柄长剑,手腕一翻,插在地上,体内提起一口灵元,约莫三成功力,两手相叠,结起一个手势,顺逆而转。那股灵元,元化为气,气化于劲,汇于双手,猛地打出,一掌击在剑柄之顶,另一掌打在地上。只见那柄长剑颤巍不止,发出一声剑吟之声,这掌灵元由剑尖,向四周一震,十几个道士未料到阿越发招如此之迅,已来不及抵御,纷纷给元气震了开来,并未受伤,想是阿越无心伤人。
再看阿越打在地上那股元气,借气起劲,右手已抄起那把剑,身子往后一提,倒悬半空,想是由此突出重围之势。
左一谷道长好像早已算到,当下脚尖疾点,虽腰挂长剑,并未用之,而是使出武当上乘轻玄术,“踏云穿月”,一纵一穿,宛如仙鹤振翅。阿越虽快,这厢也不慢,电光火石间,左一谷便已穿过众人头顶,离阿越尚只几步之遥。
左一谷尚在半空,手诀一起,大喝一声:“三昧真诀──临。”正是武当三昧真诀的临字诀。只见左一谷猛提一口灵元,喷了出去,竟在空中化成一小团火焰,愈燃愈盛,焰色金中带红,红黄交杂,旋击向阿越。
阿越一惊,猛不及防,深知此火一旦沾上,便难以灭去,必灼噬到灰烬为止。想不到左师叔方一出招,便是这般狠毒。此术不到不得已之际不得出之,此刻一出手便想一击毙了阿越之命。
虽不及防,却也不能束手不动,眼看就要打中阿越之时,端的变应甚快,把身子往下一压,单掌迅疾结起手印。
那团三昧真火“嗖”地攻到,阿越大喝道:“日轮诀──在。”掌势往前一推,一股灵元在空中幻成一堵气墙,呈两仪之形,阴阳之轮旋转不止。轰的一声,焰火已撞上气墙。
虽已抵住,奈何左一谷功力甚高,三昧之焰来势极凶,阿越单臂愈发难已顶住那团真火,脸色不禁变的煞红,可见此焰有多烈。约莫片刻,三昧之焰旋速更甚,两仪之形瞬间给击破而穿,气墙之劲反地一弹,把阿越弹了出去,身子一摔,摔在槛上,接连几个滚落,已跌出殿外。
左一谷身形甫一落地,便由身后传来一声阻道:“住手。”顿时,左一谷单掌一带一提,”散“,诀术一散,那团真火已弥于空中。
不时,几个老道随玄清来到左一谷旁处,玄清一脸不悦,威严之色尽无,恼怒问道:“左师弟,为何一出手便用此术?”左一谷道长闻声冷哼一声,反问问道:“此子武玄之术已臻至上乘,贫道不用此术,派中何术可将他制住?”
“你……”玄清道长给这一问,顿时气结,不知如何作答是好,当下也哼了一声,转首说道:“师尊出关之日将至,依贫道看,还是等师尊到时定夺一切为好,你们几个说呢?”
那三个道长之中,又走出一人,咋看年纪比这几个道长较小,却须发皆白,左边颜似孩童般,右颊却半脸褶子,长的怪异之极。走出来点了点首,抚须说道,刚一开口,声如洪钟,音色却苍老无比,说道:“二师兄所言极是,派中发生如此大事,须得师尊他老人家决断为妙,到时如何处决此等大逆不道之徒师尊自有主意。你们二位意下如何啊?”
武当派当今掌门名唤张无量,收有六徒,这六个弟子年轻之时在武玄界也是赫赫有名,被人尊称为武当六道。如今已死一道,尚余五道,玄清乃居二道,左一谷是三道,刚那怪异之人便是四道连云道长,排五的叫铁笛道长,第六的则是逸尘道长。这两人均点头称是。
阿越侧卧于地,只觉心血翻滚,突地心口又是一甜,涌出一口鲜血。当下趁这几个老道说话隙间,忙的心神一凝,暗中调息灵元。
玄清众人走出殿外,看着阿越而道:“来人啊,把他给我关到侧殿严加看管,莫让他逃了去。”
“是”走出两弟子,受命上前,正欲俯身拿住阿越,阿越刚暗中已调息灵元于丹田之处,如今此刻也可勉力运功发力,虽是受伤,却无大碍。说时迟那时快,两弟子甫一俯身,阿越忙的丹田一聚,灵气一提,双手一拍,身子一弹,跃起之际,单掌一握那随阿越跌落的长剑,两脚用力一踢,已料到两人定会伸臂一挡,当下借力身子猛地往后一纵,甫在空中,忽地气血又一滚涌,险些不支,幸而刚已护住灵元,丹田又是一运,手诀倏的一起,猛喝一声道:“太极剑诀──无量剑镇诀。九天一剑,剑镇诸邪,天雷引引,玄剑无量。”话音甫毕,阿越手中那把长剑突地一块一块碎落,剑碎却缓转浮于空中,一道黑光一闪,这些剑碎猛地往黑光之处窜去,交叠成形,片刻,已幻出一把玄铁重剑,玄剑轰的坠立于地,石板四分五裂,玄剑依是旋匝不止,裂痕愈走愈甚,呈圆形之势,甫一成圆,又向内里序裂而分,正是一太极阴阳之绘。玄剑忽地一停,不过此阴阳之仪却运转而起,玄剑又嗞嗞分裂,转瞬间,一把巨大玄剑已化成数不清的细小长剑,猛击向于那众人之位。
玄清几人一见此情形,不禁心头一颤,均暗讶道,他怎地会无量剑镇诀?已来不及细问,五位道长当机立断,默的排成一列,纷纷运灵提气,先是玄清右掌双指一拢,虚空一点,侧边两人往里轻拍,拍在连云与左一谷臂膀之处,这两位道长也是一拍,将四人功力一聚,传于玄清之体。玄清只觉四股深厚灵元传来,不敢有怠,立刻宁神引流于丹田,刹的猛力一提,将五股真气一汇,汇于刚那并拢两指之上,不由“嗡”的一声巨响,后面十几个弟子竟给这功力一震,倒退不已,再看这五人合发之力,力由双指一发,立刻力化于形,形似八卦之图,此形一定,便挡在众道身前,那无数长剑叮叮作响,纷纷撞于此形之上,长剑攻势来的极快,但是一近此形,像是无力一般,诡异的全都摔落于地。
阿越发出如此猛势,却是以全身灵元一聚而出,术虽大却无攻力,拖得一时半刻。趁此机会,速的转身几个纵落,往外疾去,已消失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