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想要杀了我？”燕小乙的目光慢慢变得冰冷起来，直直的盯着何茶儿，问道。
何茶儿摇了摇头：“只要你别轻举妄动，我不会向你开枪。别质疑我话里的可信度，我决不允许有人破坏我的计划。”
“怎么，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血腥么？”燕小乙冷笑道：“你知道那栋楼里还有很多无辜的人么？”
“沾上血腥？”
何茶儿突然笑了，她看着燕小乙，眼神里闪过一丝悲哀。
“你知道么？其实我可以选择就这么平平凡凡的过一生，我不在乎豪车豪宅，我也不在乎香衣美酒，我爸是白手起家，我当过丑小鸭，我不是生来就是人人捧着的公主。所有的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不留恋，因为那些并不是一开始就陪伴在我身边的东西。一开始陪着我的，只有我爸爸！”
“你不会懂得，你也永远不会有这种感受！”何茶儿突然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楼阁：“我只要一想到那个杀了我爸的人，现在还安然的坐在我爸的位置上，心安理得的享用着一切本属于我爸爸的东西，我就感觉有人正拿针在扎我的心！一下一下！痛不欲生！”
“所以血腥？呵！既然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这双手沾上血腥又如何？！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呵呵，这个理由真好。我只能说……”
燕小乙突然笑了，何茶儿目光冷然的看着他。
“你TM就是个疯子！”
燕小乙突然暴起，猛地冲上两步，劈手打掉何茶儿手中的枪，然后狠狠一巴掌扇在何茶儿的脸上。
“彻头彻尾的一个疯子！”
慢慢撑起身子半靠着车门，何茶儿吐出一口血沫，冷冷的说道：“你做了错误的选择。”
燕小乙的下手毫不留情，何茶儿本来白皙光滑的脸蛋上此时通红一片，一个红掌印清晰无比。
“我TM管你什么选择！只是你不该波及到我的朋友！”燕小乙一脚将何茶儿掉在地上的枪踢得远远的，然后转身冲着安全通道冲了过去。
何茶儿用手拄着车门艰难的想要站起来。
“要射杀他么？”
她的楔形水晶耳坠里突然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TM就是个疯子！
你怎么忍心伤害他？
何必呢？生活本来很美好。
你不该波及到我的朋友！
何茶儿冷冷的盯着燕小乙的背影，只要她说一个是字，一颗来自八百米外的M200狙击步枪的子弹就会瞬间击穿燕小乙的心脏，然后夺走那个前一秒狠狠给了她一巴掌的人的生命。
狙击手没有听见何茶儿的回答，所以他缓缓的拉动枪机，子弹被压入枪膛，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到何茶儿的耳坠，发出“叮”的一声。
狙击手准备扣下扳机，他已经在瞄准镜里锁定好了燕小乙的心脏。
角度很好，风速合适，目标离掩体还有一段距离，他有信心一枪毙命。
“放他走。”
耳机里突然传来声音。
狙击手将眼睛从瞄准镜前移开，愣了愣，当他再看瞄准镜的时候，目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消防通道里。
浑然不知到自己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燕小乙几乎是是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上楼，在楼道里，就能听见闹哄哄的尖叫声，吵闹声。
燕小乙来到二楼的消防入口，却发现本来敞开的门此时却被牢牢的锁死了，那边正有人在撞。
“加把劲儿！马上就撞开了！”燕小乙给那边鼓劲。
他话音刚落，就又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从门那边传来，燕小乙被震得一下飞了出去，脑袋里就跟开了个音乐会一样。
在他身后，楼梯开始一寸一寸的裂开，墙壁开始扭曲，自上而下开始不停的响起爆炸声。
消防楼道就跟正在被用力挤压的长条面包一般，濒临崩塌。
想也该知道，消防通道绝对是何茶儿最先要毁掉的地方之一。
门那边已经没有了声音。
“MD！”燕小乙怒骂了一声，晃了晃脑袋，然后冲上去，狠狠一脚蹬在摇摇欲坠的消防门上。
本来接近脱落的门板登时被踹飞出去。
燕小乙刚刚进去大厅，他身后的那条消防通道就“哗”的一声塌了。
本来金碧辉煌装饰昂贵的展览大厅已经一片狼藉，楼顶塌了一小半，掉落的钢筋水泥将那些数以亿万计的古董珍宝给砸了个粉碎。
几十个人正慌慌张张的在塌了一半的楼梯那拥堵着下楼，在死亡的威胁面前，没有人再多去看一眼那些珍贵的古董们。
这群人里，没有莫晓雨的身影。
燕小乙松了一口气，既然她不在这，那她很可能已经脱险。
他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距离何茶儿说的五分钟还有三分钟。
绝望是什么感受？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
至少对程可心来说，她过去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体味过绝望的滋味。
但可能是造化弄人，上天偏偏要她在同一天内同时经历她从没有感受过的绝望和挫败。
这就是绝望的感觉么？仿佛有一只手一点一点的，将一颗心整个拖到黑暗里，无力反抗，无法挣扎。
“有人么？”她焦急的叫着，只是她的声音在此时喧闹的环境里彷如呢喃细语一般，“谁来救救我啊！”
源远斋的第一次爆炸，发生在二层的女厕里，那时，她正在门口，一块爆炸开来的水泥板砸中了她。
她是幸运的，因为她并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
但她同时又是不幸的，半个身子大的水泥板横压着她的下半身，让她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她想要呼救，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爆炸让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没有人来。所有人都在忙着逃生，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程可心咬了咬牙，想要用力将压在自己腿上的水泥块给掀开，然而一阵扎心一般的疼痛从小腿脚踝附近传来，让她又无力的跌在地上。
她本来美丽俏皮的泡泡裙从大腿根裂了开来，仿佛布条一般挂在她身上。
“轰！”此时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在二楼的东北角，又一枚炸弹爆炸了。
程可心感觉玻璃碎片和泥屑刮过自己嫩白的皮肤和脸颊，硝烟味混着血腥味一起冲入她的鼻孔，让她几乎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所以，是要死了么？
程可心抿了抿嘴，想要忍住，但是绝望和悲伤仿佛海浪一般涌了上来，让她嚎啕大哭。
“谁、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啊……”程可心捂着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里漏了出来，“我真的……不想死啊！”
“你哭得很起劲啊！”
都说人生如戏，谁又有连自己都能骗过的高超演技呢？
许多年后，程可心承认这句略带轻佻在往常她一定会给说话人一巴掌的句子绝对是她一生里听过最美妙的句子，哪怕她下一秒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她绝对会讨厌的臭脸，哪怕她前十六年都活得像公主那一分钟却哭得稀里哗啦。
于是燕小乙很惊讶的发现这个第一次见面高贵得像公主的女孩此时却丝毫不顾及形象的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的稀里哗啦，那张原本鲜嫩美丽现在乌漆嘛黑血痕斑斑的脸此时皱得像个塑料袋。
“行了，别哭了。”燕小乙将水泥板搬开，迅速的看了一下程可心的脚踝，“估计骨折了，你还能走吗？”
程可心抹着眼泪，哭道：“都骨折了你说还能走吗？”
燕小乙皱了皱眉，然后猛地把她横抱起，然后向楼梯跑去。
程可心死死的抓着他的衣服，仍旧哭个不停。
燕小乙听得心烦，骂道：“哭什么哭，闭嘴！”
哭声立马停了下来，程可心用手捂着自己的嘴，眼泪汪汪的盯着他，身体却忍不住不停的抽噎着。
这时天花板上猛地响起一声爆炸声，一大块天花板脱落，然后猛地向燕小乙两人砸了下来！
“MD！”
燕小乙骂了一声，抱着程可心就地一滚，然后站起来继续跑。
程可心瞪大了眼，捂着嘴含含糊糊的道：“你的背……”
“别碰！”燕小乙叫道：“疼死我了！”
刚刚掉落的水泥块周围带有钢筋，刚刚狠狠的抽打在燕小乙的背上，他的白体恤此时已经是一片血红。
本来拥堵在楼梯处的几十个人已经只剩十几个，正轮流等着爬绳子下去。
在这些人里，王浩辰居然也在其中。
“你、你们？”他惊讶的看着燕小乙横抱着程可心冲了过来。
燕小乙侧头，发现程可心居然还死死的捂着嘴巴，跟个小猫一样，不由得想笑。
王浩辰看着他，突然一拍脑袋，惊道：“莫晓雨呢？她没有跟你在一起？”
燕小乙眼神凌厉起来，瞪着王浩辰，问道：“你什么意思？她不是应该跟你们在一起吗？”
王浩辰眼神里闪过复杂的情绪，苦涩的道：“她去了三楼。”
“什么？！她去了三楼！”燕小乙叫了一声，“她是不是有毛病？！发生爆炸了她不往楼下跑她还爬楼？”
“这个傻女人！”燕小乙骂了一声，然后把程可心交给王浩辰，“她就拜托你了！”
程可心看着燕小乙匆匆而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燕小乙掏出手机。
五分钟还剩下一分二十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