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还是艳阳高照的,中午却突然下起了雨。让人越睡越沉。
窗外大雨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变成一道道小小的瀑布。下了雨的冬季冷得更加刺骨,也让人越发的不愿意起床。原本还想再赖一下床的芮千微,被一阵短暂而急促的敲门声给彻底叫醒了。
“爷,店里人来传话,说是有急事找您!”
店铺大大小小的事情叶随打理得很好,苏语年没事就画画图,而她其实也就是看看账本而已,这几个月以来除了一些改革叶随会找她外,再也没别的事情找过自己。如今遣了人来说有急事,那怕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了。芮千微穿衣服的速度加快了起来。
打开门就看见来人湿漉漉的裤腿和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的头发。脸上还有未干的雨水。芮千微认出来,这个人是叶随身边的跟班冯远,看来事情是很紧急。芮千微随手拿了放在旁边的伞,来不及问苏语年在哪,就往门外走。
“那么大雨,爷您是要走着去?”竹青在一旁,有些担忧。
“难不成我飞着去?”芮千微挑了挑眉。
“云熙大哥已经命人备了马车,爷您还是……”
“没事,怕再等可能就晚了。”芮千微打断了竹青的话,示意冯远带路。
永乐城的街道因为这场雨而冷清,只有极少数的人冒着雨奔跑到一个又一个屋檐下。有的人皱起眉头,有的人骂骂咧咧。芮千微撑着一把伞,身着白色衣服的她,在雨中虽然走的很快,却又不显急躁和匆忙。
伞外是烈风箭雨,伞下的人却如和风细雨一般,在这清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收起伞,芮千微才发现,自己的店内围满了人,有的人是因为大雨走不了而停留,有的嘛,就说不清了。叶随站在正中央,身后站着一个人,地上有几匹掉色了的布匹,看花纹,是不久前自家新出的款式。
“发生什么事了。”众人纷纷回头,只见芮千微从人群中缓缓走过,人们自觉的让开一条路。芮千微步履稳健,头发上挂着些水珠,晶莹剔透,像是谪仙一般,而脸上严峻的表情又不由得生出一种气势来。
为首的一个人看见芮千微走了进来,不等叶随说话,抢道:“芮大人来的正好,我正想你来给评评理。本以为这正则兮的布料真的那么好呢,哪知道才穿两日,不小心碰着了水竟然退了色。我家大人说了,芮大人是个明事理的人,相信不会偏袒什么吧!”
虽然一口一个‘芮大人’,但那人丝毫没有把芮千微放在眼里。芮千微眼睛轻轻撇了那个人一眼,觉得说话的这个人很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沉声道:“你要见的人是我,如今我已经来了,我的掌柜可以交还给我了。”
说完,她蹲下身体拿起地上的布,丝滑细腻,布上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店里绣娘的功夫,没道理自家的东西会出错。拿起来闻了闻,一股刺激的气味扑鼻而来。芮千微轻轻皱了眉头。
叶随会意地蹲下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千微,这个人是故意来找茬的。我并未派人去寻你,你……”
“叶叔,放心吧,我没事。”
芮千微扶起叶随,站起身拍拍腿边的污渍,开口道:“不知来者何人。正则兮自问一向价格公道,物超所值,不知为什么这位小兄弟要如此进行栽赃嫁祸?”
“栽赃?敢问芮大人了,这布可是出自正则兮?”
“自然。”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好说的可多了,这位小兄弟可要听仔细了。不过在说之前,芮某倒是想问了,它原来的颜色是什么?”芮千微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慢慢的改变了。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许会急着找苏语年和冉灵均。
“红色和绿色。这上面没褪色的部分清清楚楚的在那里呢。”
“哦?你可是确定?”
“那当然,买的时候就是我来拿的。”
“虽然不知道你背后的主谋是谁,不过也请带一句话,整人麻烦带点智商。这批货的确出自正则兮。不过嘛,从花纹到配色都是由芮某的夫人所设计。她只设计了三种颜色,其中呢,我家夫人最讨厌红配绿了,因为土。刚才芮某闻了闻,这件衣服染料气味还没有下去,怕是刚染上没多久吧。”这批货她可是有参与的。苏语年当时的唠叨她可没少听。
那个人听完芮千微的话,倒是没有害怕和窘迫,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芮千微带着疑问继续说:“这批货呢,产量也很少,因为只是实验款所以只出产了3匹,一匹自己留下了,另外两匹嘛,相信查一查购买记录就知道了。你……”
这个人,她想起来是谁了!
“芮大人果然高明。原来竟是误会一场。失礼失礼。来之前家主就有交代过,若这是误会,一定要向芮大人赔罪,还望芮大人跟小的走一趟。”
这个人说话可一点都不像是在请她,倒像是在逼她。而且,一开始他就很奇怪。拿东西来栽赃嫁祸,挟持叶随,就是为了见自己?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芮千微实在猜不透了。
“区区小事,不必如此。”
“那可不行,今日若是请不走芮大人,小的可就不走了。”
两人僵持不下,叶随对着芮千微摇摇头。芮千微知道自己不应该去,可是她没有办法装作看不见叶随背后露出的小刀。
“芮千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户部侍郎大人打算在哪里给芮千赔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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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清楚了么,芮千。”
人果然不可貌相。芮千微心想。工部尚书付君玉看起来刚正不阿,原来是这样一个拉帮结派的人。户部侍郎魏平川平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存在感,原来竟然是付君玉的人。怪自己当初没有认认真真的去观察。
在看到付君玉的那一刻她似乎就明白了。只是,为什么找她?这不合常理啊。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季修竹面前的红人,就不怕自己告诉季修竹?
“芮千只是一个小商人,只要自己能吃得饱穿的暖,家人无忧就够了,并没有什么太远大的志向。怕是无法胜任这个位置,坏了大人的美事。”
“哦?也罢。不过芮千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不要站错了边。”
“芮千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
“不明白?我看你是明白的很!”
用脚趾想都知道,芮千微是皇上的一颗棋。付君玉心里盘算着,若不是皇上给了她这个权利,以她这段时间在早朝上的插科打诨,对于渭河一事怎么可能说出个所以然。跟他斗,芮千微还是太嫩。此次他要给芮千微一个警告,也是在试探她有没有野心,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若是芮千有什么得罪了大人,芮千给大人陪个不是,改日再特地「登门拜访」,一定把大人的损失都补回来。只是其他的,芮千确实不明白。”贪官就是贪官。
“哦?本官也不是那么小气之人。只要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还是过你的小日子,我依然走我的阳关道,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那可就太伤感情了,你说是吧?”
芮千微想起今天顶在叶随腰上的那把刀,知道付君玉是在提醒自己。现在她才想清楚,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在店里闹事,挟持,只是为了告诉自己,他有的是办法。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提醒自己,管好自己的嘴。
“芮大人这么聪明一个人,自然是个明白人。可别像那个顾言,趁着这次的事竟然想要把商会会长的位置要过来,好在大人清明,不然可就被他得逞了。”魏平川的话音一落,芮千微就觉得浑身油腻腻的难受。
不过,顾言?
“平川,你的话有些多了。”付君玉声音一沉,魏平川脸色大变,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付君玉又开了口:“今日对芮大人多有得罪,平川还不把好酒好菜拿上来?为师是怎么教你的?”
“是是是!平川马上去办。”
不一会儿,随着酒菜的上桌,还来了几个貌美的女人。衣着按当时人的看法来说,异常暴露。芮千微意识到,坏了,这里该不会是青楼吧?!当时坐着的马车在永乐城里跑来跑去,又下着雨,天色也暗,自己只知道马车行驶了很久,但具体去了哪里自己并不知道,就连进的门都是毫不起眼的。
“芮某对这些不感兴趣,况且,夫人还在家中等着芮某,芮某还是……”
“诶,这可就不给面子了。再怎么说也喝杯酒再走。这可是付…魏大人精心安排的节目呢!”
“芮大人可不是这么不领情吧!”
句句话把芮千微堵的死死的。她想过要强硬一些离开,可是脑海里思索了一阵,身边没有带任何人,即使带了,若真的这么做了,不知道又会招来怎样的祸端。今日没有见血,下次呢?
思索之际,两个女人已经贴上了身,一阵酥麻感从耳朵出传来。芮千微难受得推开,却感觉一阵暖流从鼻子流出。
魏平川和另外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道:“哈哈哈啊哈,看来芮大人也并非如此不近女色嘛!”
什么鬼,流鼻血?芮千微想起来,早上看见苏语年吃的药丸,问她也说是保健品,于是自己在苏语年担忧的眼神下也吃了一颗,难道真的是因为太补了?
“看来芮大人是酒没到位嘛,来来来,干!”
“扭扭捏捏的像个什么样!”
芮千微本就不会挡酒,一杯杯老老实实往嘴里送。她听苏语年说过,这里的酒不烈。只是她没想到后劲那么大。晕晕沉沉的她感觉胃里在翻滚。站起身有些摇晃,身边的女人扶着他,手在她肚子上慢慢摸到胸口,又慢慢往下。芮千微一把抓住,甩开,道:“别急,我要去茅厕。”
“那妾身陪你去吧!”说完也不等芮千微答应不答应,手又缠上了芮千微。
屋内几人举着酒杯,戏虐地对视了几眼,看向芮千微。
芮千微脚步开始不稳,一边身体半靠在那个女人身上,另一边手紧紧扶着门框。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辛苦么?”
那个女人愣了一下,道:“妾身名媛媛。家道中落,所以……”
“你在这里做了多久了?女人这样对身体不好。若是有钱了,就离开吧。”
“……”
芮千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突然一个站不稳,撞开了身边的厢房。
只听见身边的女人不断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大人喝多了,不好意思,这桌酒算我的。”
“什么算你的,算那个魏平川的!走!我要吐了。”
“哎,芮大人小心些,台阶。”
原本顾言只是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在听到那声「芮大人」后便彻底确认了这是谁。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芮千微怎么来了?还和魏平川一起?付君玉还是没有放过芮千微?
“魏平川来了?”
对面的人第一次见顾言皱眉,有些惊讶:“是啊,怎么了?他最近可没什么动向。”
“嗯,商会那边差不多可以收手了。今天先到这儿,我有急事要处理。”
“阿言,我实在不明白,商会那边明明原来就是最好的状态,现在又有一个芮千顶着风头,你何必要把自己也放到风口浪尖上去?你既是要撤退了的,何必……”
“还有事吗?”
“我……没有了。”那人苦笑道。
顾言正准备踏出房门,那人冲上来从背后抱住了他:“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了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阿爹本来就把我许给你了的!若不是因为那个人,我们现在本来就是一对夫妻……我……”
顾言抬起眼看像门口,声音里透着寒气:“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今日,你过了。”
琉璃没有松手的意思,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打算带我回去,其实我也心甘情愿。只是,只是,阿言,我们曾经那么好,那么好……”
琉璃话音未落,就感觉到一阵疼痛,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摔倒在了地上。顾言拍了拍衣袖,背对着琉璃说道:“不要再有下次。”说完头也不回地迈出了门口。
回到屋内的芮千微已经没有了力气,头发也又些凌乱,任由媛媛扶着躺在了床上。
“这芮千,真是好看。若不是知道他是为公子,怕是要以为哪家的小姐跑出来了。”
“他/妈/的,老子竟然对男人起了反应!”说完,魏平川伸手摸了摸芮千的脸,啧啧道:“还真是滑。你还等什么,还不替芮大人更衣?娘的,老子来。”
“芮大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那个是也是做不得的!”媛媛上前拦住魏平川,却被魏平川一把打倒在地。
芮千微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解自己的衣领,本想甩开那人的手,可丝理智告诉自己,肯定做不到,摸索着摸到了顾言给自己的哨子,艰难的想要放到自己嘴边,但是手一直被人打掉。糟糕了!
咦,怎么突然身上变轻了,好像自己被人抱了起来。身上是好闻的茉莉香。
隐约听见苏语年的声音:“顾言,你自己色情,为什么要带坏我家夫君!芮千,你醒来死定了!我要跟你分居,离婚!”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明知道这是有妇之夫,你自己来找那谁就算了,你……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你这个眼神太吓人!苏苏,他威胁我!”
“你走一边去!”
芮千微觉得好笑,古代人怎么会有人跟你说离婚啊!顾言?顾言他来了?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真的太重了!突然一个反胃,芮千微直接吐了出来。她感觉到抱着她的人身体有些僵硬。
“不,不好意,思啊,我忍不住了。”
“芮千,自己就那点酒量,也不知道收敛。这身衣服加上今天的苦力,不多,五十两吧。”
熟悉的声音,从胸腔传到芮千微的耳朵里,是顾言,自己没有做梦。用最后的一丝力气睁开眼,看到顾言的下巴和鼻孔,芮千微说了句:“你的鼻孔真丑。”便彻底安心地睡了过去。剩下三人表情丰富的站在原地。
“谢谢你,顾言,我来吧。”苏语年在马车上,接过顾言手中的帕子,一边擦拭着芮千微的脸,一边对顾言说。
“客气。如今还会说我小气么?”
“哪里哪里,呵呵呵呵,你的衣服,要不你脱了,我帮你洗干净。”
“不必了,洗衣服的工人顾府多的是。”
“你怎么会公主抱我的千?难道不应该是扶着他走出来吗?”苏语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很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
“芮千喝成那样,语年以为我不想扶着他,而愿意给他这样吐一身?”顾言精明地闪躲了过去。
“可是……”苏语年正准备继续讲下去,李御沉突然钻进了马车。
“妈呀,外面真的太冷了!”
“你(也)进来做什么?”苏语年和顾言同时出声。顾言言外之意其实是,你们两人都进来做什么。苏语年则是气李御沉进来得并不是时候。
“苏苏,你不要太过分哦!是谁过来求我让我带她去找顾言,是谁……”
“好啦好啦!那个,明天除夕,为了报答你们今天的帮助,不如明晚一起来吃个年夜饭如何?千一定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