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动静才渐渐平息。送进来的伤员一波接着一波,可依旧没有廉贞三人的消息。玉衡强作镇定,只低头配药,却不得不承认当小护工掀开战士衣角时,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创口也让她痛苦不已。仿佛担架上躺着的不再是陌生人,而是扭成一团冷汗涔涔的严如韬,又或是咬牙切齿不住呻吟的廉贞……
“玉大夫,几位协军回来了!”帐外突然窜进一个小护工,一句话有若洪钟,一下敲醒了梦魇中的玉衡。她一个激灵坐起,一把拉住那小护工,不住摇晃,“他们在哪儿?到底怎样了?!”
“他们中……有几个去……去城主房里了……”小护工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玉衡,竟吓了一跳。玉衡不顾她神态,一把将之推开,直向帐外跑去。
“快些,将人往二区送!”义军军营另一边,唐文柏、严如韬正架着头波血流、肩上正中了一箭的廉贞一路赶来,黎雁跟在二者后面,小心帮忙。四人正赶着,却不想是气若游丝的廉贞开了口,“文柏,将我……送去……秦大夫那里吧……”
“你是脑子挨傻了?!”唐文柏听不下去,厉声反驳,“现在负责二区的是你亲妹子!有玉衡在,你会没事的……”
“有我在……她……不会没事……”廉贞说罢,竟执拗地挣扎起来。唐文柏刚要还嘴,身后黎雁开口,“唐家兄弟,你便顺了她的意吧。”
“黎师姐!”唐文柏还要争辩,就见廉贞伤口已渗出血来。“她拖不了很久了,一区最近,去那里最好!”
唐文柏拗不过廉贞伤势,只得示意如韬,一并带她往一区去。然此时风波甫定,秦岩汐仍在三区部署,故四人一进一区,便找不见秦大夫踪影。
“秦大夫去三区指挥,这里只有我们。”就在唐文柏焦急之际,几个年轻的姬水女弟子走来,纷纷围住廉贞,将她扶起。一个稍年长些的取来药包,焦头烂额的翻找一阵,后突然询问,“这里可有她的亲属?”
“有什么事你只管告诉我!”见姬水弟子们迟迟不动手,唐文柏未免心急,火气又大了几分。那弟子摇头,“你们要看紧她,我们这里麻药不够,一会儿拔箭头的时候不要让她跳……”
“你们这是做什么使的?麻药怎会不够!”唐文柏心痛不已,慌不择言地责备起几名医者。“大哥冷静!”严如韬怕他心急出事,忙要劝阻,还是黎雁一声呵斥,“唐兄弟,这是在军营里!”
“军营……”黎雁话语有如警钟,直敲得唐文柏头脑顿醒。姬水弟子见他安静,冷哼一声,之后找来一块棉布,叠了几折就塞进廉贞口中,“姑娘要是忍不住了,狠咬下去就好。”
廉贞无法张口,只能眨眼示意收到。那弟子随即挽起衣袖,挑起一把镊子便将箭头硬往外拉。
“嗯……”连皮带肉的拉扯引得廉贞一声闷哼。而那弟子手生,拔了一下竟未将箭头移动几分。三个陪护者面面相觑,眼中都是担心,唐文柏索性半跪在廉贞身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沉声说道,“廉贞,你还记不记得?从前儿你挨了伯母的打,彩凤姐给你擦药时你从不哭喊,但要是真疼了,就会紧攥我手一下。现在跟那时候一样,你别紧张,真疼了就狠狠抓我……”
正喘息的廉贞缓缓回神,凝视着面前男人的面庞。一时间,满头的汗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恍惚感到一股热流从自己双目中流出,映得面前面孔一片朦胧。
“嗯……!”二人正对视着,廉贞便又是一声痛哼。唐文柏只感手上一痛,二人双手已紧紧扣实。
“你再来,我不痛。”唐文柏见廉贞速速松手,赶忙叮嘱她不要担心。“你能挺过去才是最关键的,来吧,就像小时候一样……”
“廉贞!”唐文柏话还未落,外头便又是一声焦急的呐喊。屋内众人纷纷回首,只见秦岩汐挽着泣不成声的玉衡匆匆赶来。
“秦大夫……”那正动手术的弟子见了秦岩汐,就仿佛见到救星一般速速让位。“好了玉衡,她这不没事嘛。”见师妹哭的伤心,秦岩汐赶忙拍了拍玉衡的肩膀,之后快步赶来,查看廉贞箭伤。
“由我来依旧会痛,她伤势太重,麻药施多恐会一睡不醒。”秦岩汐立即分析,“文柏,你照顾好她;廉贞你放心,有我呢。”
廉唐二人对视一眼,皆流露出信任神色。秦岩汐拿起镊子,夹起箭尾,指尖施力,一式姬水绝学“嫩柳抽芽”便稳当使出。廉贞只感伤口出剧烈一痛,忽而又一阵清爽,原是秦岩汐麻利,右手刚抽了箭,左手便是一记“沐春风”,直把廉贞创口抚住。
“秦大夫,多谢你了!”唐文柏好生感激。廉贞吃力地张口,吐出已经咬穿的棉布,喘息着也要说话。后者忙制止,“他谢可以,你先别急着谢我,有这功夫,多招呼招呼你这好妹子吧……”
“阿姐!”玉衡见手术已罢,忙含泪扑来,竟直接跪倒在廉贞身前,伏在她腿上便啜泣不止。唐文柏起身,与身边几人交换眼神,后一道离开。如韬走前不放心地回望一眼,见玉家姐妹已是相拥而泣,才转身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