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似有炊烟泛起,唐文柏与岳岩澈见此,赶忙将船向岸上靠去。此时日头已西沉而去,一轮月盘取而代之,高挂天穹。
甫一靠岸,几人便都赶精疲力竭,不多时,全都或倚或爬在舱中,昏昏睡去。李乾见文柏如梦,刚要过去为其盖上被子,突然感到头脑一阵发昏,紧接着,耳边便传来幽幽声响。
少顷,本也是累得昏睡过去的廉贞突然从梦中惊醒,片刻间,她依稀听得远处村落里传来呼救声响。她心下一惊,蹑手蹑脚地走出舱去,却在舱外真切地听见了一阵阵尖叫呼喊,也依稀望见了前方似有火光闪烁。
“都快醒!快啊!”她再难保持冷静,慌忙折回舱里,挨个叫醒同伴。唐文柏听见她动静,赶忙爬起,连带着身旁的如韬、如韫,岩澈、玉衡、明远。众人面面相觑,独独发觉队中少了李乾、苏巧、喜鹊三人。
“他们……他们去了哪里?”唐文柏正疑惑着,却突然听得附近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浑身是血的苏巧跌落在众人目前,已奄奄一息。
“苏姐姐!”玉衡见状,慌张惊叫起来,赶忙去扶。苏巧此时,已是气若游丝,勉力张口道,“衡、衡妹子,你那……你那叔父疯了,疯了……”
“你说什么!”玉衡难以相信,拉紧苏巧,声音抬高,“好姐姐,到底怎么了,我叔父呢?喜鹊呢?”
“喜……喜鹊跑到……草堆里……李大侠……疯……疯……”苏巧强撑着说完一句话,终于低下头去,再无了生气。
“苏姐姐!”玉衡见好友在自己怀中殒命,自是悲痛万分,抱住对方不住哽咽。唐文柏不见师父,听罢苏巧遗言更是焦头烂额,“难道……那群逃跑的居民……是我师父害的……不……不可能……不可能……”
“你不要慌张,”廉贞拉住好友,劝道,“你先去找叔父,我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嗯……”唐文柏沉吟一声,继而向前方村落跑去。
廉贞抓住苏巧话中一点,立刻手中运功,一式雷击劈向一旁草丛。草丛遭劈,立刻起火,然那火势却在瞬间莫名小去,眼看就要尽数熄灭。
“高手,现身吧!”廉贞三步并两步,飞身闪入焦草堆中,就见那喜鹊正禁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皆是“杀光他们”“莫留活口”等恶毒之语。她双手交叉,每根手指皆连五根丝线。半数通向远处的村庄里,半数通向来时的水路上。
“是桑岛操控术!”廉贞大吃一惊,继而咬牙切齿,“早就说过,不该救你这歹毒的丫头!”
那喜鹊发觉有人靠近,立刻睁眼,挥动双手,五指丝线尽数朝廉贞横勒过来。廉贞紧咬下唇,飞身一躲,后凌空一劈,只瞬间就将连水路之五丝全全斩断。那喜鹊刚要操纵另五丝,突感颈上一冷,原是一把匕首架在身上。
“你……”她刚要开口,就感肩上剧痛,原是廉贞持匕转手,划伤了她的肩膀。
“说,我叔父现在何处!你这十根细丝,到底是何物!”廉贞逼问。
那喜鹊姑娘不急不恼,手上动作虽停,冷哼一声,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楚楚可怜。“你杀了我吧。即便我死在你手上,可你那叔父已经是个实打实的杀人狂魔了,就算没人要他的老命,恐怕他也不会原谅自己吧!再者,我已通过抛在江上的纸雀通知了甄公子,他们马上就来找你!”
“你!……”廉贞气急,“你一早就是安排好来算计我们的?!”
“那是自然。事已至此,我让你做个明白鬼。”喜鹊冷笑,“我们公子就怕你们逃跑,事先安排我去与那明远小子联络感情。后来你们果然逃了,公子又用计,将我与那倒霉的苏巧一同送入青楼。公子料定你们不会不管我俩,果然……”
“你!”廉贞握匕之手瑟瑟发抖,“你们为什么这么对叔父,苏巧又是怎么回事!”
“呵,”喜鹊突然转头看向廉贞,语气又锐利三分,“你那好父亲、好叔父当年杀了我们多少人?康本大人怎么会不记得他们?我们桑人怎么会不恨他俩?那苏巧是自己笨手笨脚,恰好睡得晚,又见我刚操控上李乾,便吓得往也往这草堆里躲,结果自己跑不快,叫那救她的好大侠一刀捅了!呃……你……”
喜鹊话音未落,突感胸口剧痛难忍,低头一看,原是一把匕首直插前胸。她意识消散前,听得最后一句话,“叔父疯了,苏巧死了,你这条贱命,留着也是害人!”
唐文柏一路飞跑,直奔村落,一路上,无数身受重伤的居民向外死命奔逃,口中不断大喊,“怪老汉杀人了!杀人啦!”
人群最末端,有一怀孕妇人正吃力奔逃,她身怀六甲,再难行动自如,脚步自是比旁人慢了许多。人群中突然奔回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想来该是她的大孩子。那男孩一把拉住母亲双手,执意要往身上背。
“孩子,你快走,妈妈跑不动了!”那妇人见逃亡无望,连忙催促孩子快走。那小男孩无比倔强,拉住母亲,不再松手。
母子俩争执之际,一个身影再度冲出。手拿腰刀,布衣加身,左手上隐隐附着五根丝线,俨然是一聚义会侠士模样,然此刻他的表情再不是往日的宽厚慈爱,取而代之的却是凶恶狰狞。
“师父!”唐文柏看清来者容貌,目光瞬间呆滞。就在其恍惚间,那疯癫的李乾手起刀落,一把将拥在一起的母子二人斩成四段。
“师父!”眼前血腥令唐文柏无法冷静,旋即拔刀出鞘,翻身跃去。李乾刚斩完那对母子,又要向一位行动颤巍的老人动手,就在其起刀时,又一把利刃顶上,挡住杀机。
“师父,你醒醒!”面对杀人如麻的李乾,唐文柏丝毫不惧,只是声音中已带了绝望的哭腔。
李乾见面前还有人阻拦,举刀要再砍。唐文柏一面吃力躲开,一面大呼师父。二者拆招间,李乾不慎撞上唐文柏刀锋,阵痛之下,他仿佛意识略有苏醒。
“文柏……?你是……文柏?”
李乾昏昏噩噩,口中却吐出徒儿名字。唐文柏心如刀割,连忙点头,“师父,是我,是我……我们走吧,都没事了……”
“不……不会……”那李乾突然抬头,眼神格外狠冷,“杀光他们,所有的人都要杀光……”
“师父!”唐文柏见李乾仍旧昏迷,且身边百姓呼救声不绝于耳,便含泪再架起刀,“我不会让你再错下去,快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