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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庶母恨深

幽幽密林,虫兽齐鸣。清溪潺潺,浅波微涌,环绕着神秘而又生机勃勃的营寨。

溪水边,一个头戴兽骨簪,****双足,穿野兽皮毛与蚕丝合制衣裳的女童正在水边练习。瞧她年纪不过七岁,麦色肌肤,面颊微瘦,五官还未长开,身材娇小中带几分精悍,手握两个短匕,一式套路下来,舞得卖力而生风。

突然,少女眉毛一拧,一把匕首掷出。随即便是“砰砰”两声响,片刻之后,那匕首便落回女孩身前。

“什么人!”女童警觉道。

“啊呀,不就是偷看了你练功吗,干嘛这么凶。”她话音刚落,前方的树丛中便传来一阵躁动,继而丛中探出一个稚嫩的小身影,看上去是个与她一般年纪的男孩。

“你是谁?”女童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握紧了另一把匕首。

“师父你看,这小姑娘好生紧张!”男童见女孩愤怒中又带着几分威严之色,虽是小小年纪,气宇却已现凌厉锋芒,自是不敢再靠近,转而向身后问去。

哈哈……文柏莫要顽皮,这次定是你先吓得人家!”二人身后,沉稳洪亮又不失宠溺的嗔责传来,男孩听罢不禁尴尬地挠挠脑袋,乖乖退到一旁,尽管有些委屈,却也不愿开口。接下来,林中走出的侠士,身材高大,体格魁梧,正是李乾。

“你是谁!”那女孩见男孩背后还有成人,忙将匕首抬得更高,戒心是有增无减。蓦地,一条细长之物从前方袭来,直砸在李乾与那男童面前。紧接着,女童便被一个温柔的怀抱护在身后。

“你们俩好生大胆,敢在九黎的地盘上欺负我师妹!”

李乾二人瞧向那砸向自己的物件,不由大吃一惊,原是一条三角脑袋的眼睛蛇!再看看那女童身前,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个唇红齿白,肤洁胜雪的少女。瞧她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与这女童却是一样打扮,身上还爬着一条蝎子和一条蜈蚣,想来该是其同门师姐。

“师父……”男童见面前大女孩出口责备,一时间有理亏又畏惧,不由得攥紧李乾衣角,那李乾见大女孩童正在气头上,便不敢再多讲,只得拉起幼徒,“姑娘误会了,今日只是幼徒无心,不小心冒犯这位小姑娘。我师徒二人,这便告退。”

“哼。”大女孩冷哼一声,继而也拉起师妹小手,关切叮咛道,“好贞儿,这外头的人啊复杂的很呢,少和他们废话。”师姐妹俩一道离去,适才那条煞气逼人的毒蛇也如听话般跟在二人身后。

“等等!”正与徒儿远去的李乾猛然驻足,回头便叫住两女,“姑娘!适才你唤那小姑娘什么?”

“我唤她乳名,怎么了!”大女孩停下,不耐烦地答道。

“小姑娘,你乳名叫贞儿是吗?”李乾见大女孩不易接近,转而又向小女孩发问。

那小姑娘并不腼腆,之前虽有师姐相护,但一直都在观察打量李乾师徒。这次不等师姐开口,她便已点头默认。

“那你大名儿叫什么?”

“我随母亲,姓廉名贞。”小姑娘刚刚答完,便见面前的李乾一脸激动难耐,双眸格外明亮,口中不断念叨,“随母,姓廉,甚好……甚好……”

“师父,她就是你要找的贞儿姑娘?”男孩见师父激动,竟也兴奋起来,握着他的臂膀发问。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姑娘,可否请你转告你母亲,是李乾兄弟来访!”

“李乾……”小姑娘听罢,沉默几分后眼眸突然一亮,“我好像记得,娘说爹有个兄弟就叫李乾!我们快去告诉她!”

“这……好吧。”大女孩对李乾虽仍有戒备,但见师妹笃定,却也无法反驳,只能一道带着二人往密林深处中去。

片刻后,九黎寨中一扇木门打开,屋中妇人眼看面前男子,不由百感交集。

“二嫂,我是奉文蕙嫂嫂之命前来寻找你们母女的。如今见你们安全,李某大感放心。”

李乾有些尴尬地开口。面前这位荆钗布衣、年过三旬却仍不见其妩媚风姿的女子,他竟感到有些难以面对。好在是廉小芸性子爽朗直接,主动问了他岳文蕙与玉坤的状况。

“坤哥好生不幸,岳嫂嫂虽是躲过一劫,但她腹中孩子也是可怜,生来无父庇佑。”李乾向廉小芸讲述了近来之事。四年前他受岳文蕙之托,特来寻找廉小芸母女。其间走遍华邦各地,在东部沦陷区内收下一与全家走散的男童唐文柏为徒,一直带在身旁。

听罢李乾回答,廉小芸不由得轻笑。继而,她转向正在一旁坐着的女儿廉贞,语调突然严厉,“今日的功夫可练熟?怎的还在此处偷懒!”

“是,母亲。”听到母亲训斥,廉贞赶忙起身,抱拳示意,然后拿起双匕向外奔去。

确认女儿走远后,廉氏才回头看向李乾,目光中有三分委屈七分无奈。“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对我都有怨怼,我玉坤莫名纳来的妾,总像是让岳姐姐受了委屈……”

李乾被说中心事,索性也不遮掩,“兄弟从前是有此种想法。但嫂嫂放心,贞儿也是我大哥的女儿,孩子无错,我定会顾好她。只是嫂嫂,她的姓名为何被改?而且……她今年不过七岁,看她身手已是相当不凡,您又何故对她如此严苛?”

“说来话长。”看着女儿出门的方向,廉小芸坚毅的目光里竟有点点心疼,“李兄弟,你应该知道你大哥那敢说敢做的性子吧。为了这个,他行侠之时,也得罪了不恶霸和桑人呢……”

“我与他一起长大,当然知道他的脾气。听说他曾数次被奸人迫害,有一次还让下了烈药?”

“那是老家那群混账土匪趁他不备时做的。当时他身受药害,岳姐姐又向来文弱,便一道被困押在山洞里。岳姐姐也知烈药解法,当时便决定不顾隐私施救,却被桑人告知,不通法术武艺之人,对这药性没有丝毫的缓解作用……”

说到这里,李乾不禁心下一惊。他也回想起,贞儿出生前几个月,玉坤为护村民而被土匪陷害,只是当时他在华邦南部一带,自是无法赶回东边老家相助。“那,那之后……”

“坤哥与你我一样,都是聚义会中人。他有难,我们聚义会一众兄弟立即前往营救,一路杀进山洞。只是到了里面,坤哥的药发作的厉害,所去的除我外却全都是男人……岳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当时也是六神无主,跪下来求我。我答应下来,却不知仅这一次,就有了贞儿。”

“难怪事后一向重情的坤哥要纳你为妾,也难怪岳嫂嫂会和你如此和谐,更难怪贞儿会惹得你们全家喜欢……原来竟都是一场救命大恩。抱歉小芸嫂嫂,是我主观莽撞,误会你们了。”

“无碍,坤哥和岳姐姐都是好人,尤其是岳姐姐。廉贞三岁那年,坤哥又被桑人所记恨,那群天杀的竟闯进村来杀他,也连带着害了无数村民。岳姐姐当时有了身孕,无法逃走,便嘱托我给女儿暂时改名换姓,撇清与玉家的关系,由此我才将自己的姓冠以女儿的乳名,凑了个'廉贞'以此保命。”

“廉贞……玉徜……”李乾默念。

“是啊,岳姐姐果有先见之明。那年抱着贞儿出村,没跑多远,便被一个桑岛的修士劫持了。那桑岛修士逼问我们母女的姓名,问我们认不认识那个叫做玉坤的、总和他们作对的人。为保性命,我只得骗他,说我是个未嫁之女,怀中的女孩儿是我的侄女。贞儿虽只三岁,却也听话,在我怀里不住点头。谁知那修士还是不肯放过我,见我有几分姿色,变要无礼,还想硬拉我献给他们的'将军'。我趁他不备,偷袭他后度出逃,这次幸亏是个九黎门人救了我,见我们无家可归,便将我俩带回门派。

坤哥是被桑岛人所杀,贞儿是坤哥长女,为父报仇天经地义,我便请求九黎的艾黎长老收贞儿为徒。我原想将孩子的名字改回'玉徜',可艾黎长老却更支持'廉贞'这一名字。说这廉贞与玉衡是一星两名,皆是北斗七星中最亮的第五星,恰与她那没出生的弟弟或妹妹遥相呼应,也便于敦促女儿,不忘外夷逼她改名求生之辱。这些年来我对她要求甚严,便是要她练得一身好本事,将来手刃外夷,将桑岛人赶出国土!”

“唉……嫂嫂,廉贞是个女儿家,这样苦啊恨啊的压在她身上,只怕是太过严厉。”李乾听罢廉小芸讲述,兀自摇头哀叹,眼底更闪过一丝怜惜。“对了嫂子,我们来时,有个身带毒物的大女孩对廉贞处处保护,生怕我们伤害廉贞。嫂嫂可知那姑娘身份?”

“那是艾黎长老的大徒弟苗彩凤,生性最爱侍弄那些毒物,对我们母女一直颇为照顾,是个热心的好姑娘。”

“如此甚好。”他轻笑一下,走出房门,就望见远处,廉贞正与自己那小徒儿唐文柏过招。两个小身影,一者轻巧迅捷,一者初具气势,拳脚相接间,皆如雏龙幼虎,充满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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