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稀饭这张很是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这个被叫做馒头的男人,低声咒骂了一句,抓起稀饭,将他扛在肩上,向着他们的家里跑去,跑到家里后,馒头小心翼翼将稀饭放在干草地上。
不是他不想将稀饭放在床上,而是他们家里根本就没有床,只有两块用来睡觉的干草地,至于其他生活用品,就更没有了。
其实这个家,也不能算是家,被称之为窝棚或许更恰当一些,因为四周的墙壁,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时不时的,就会刮进一阵凉风。并且屋顶上还有个破洞,透过破洞,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天空,只是这个世界夜晚看不到星星,如果能的话,好像在睡前看看星星也不错。
馒头一把将稀饭胸前的衣服撕开,看也没看那袋染着血色的布袋,随手将布袋仍到旁边,慢慢地解开已经被血水侵透的布条,看着稀饭胸口处那道有些狰狞的伤口,馒头脸刷一下就白了。
他红着眼睛,在家里翻出块洗的很是干净的布料,压着稀饭胸口处的伤口,想将还在流血的伤口压住,可是哪有这么容易,不一会,血水就将灰色的布料,染的有些发黑。
不过馒头依然死死地压住伤口,他不能放弃,因为稀饭是他即使打断骨头,也依然连着筋的兄弟。
他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可是在这个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情感的世界里,他和稀饭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走过了二十五六年的岁月。不管是平淡也好,还是曾经他们所经历的艰难困苦,他们都不曾放弃过彼此,可以说,如果不是他们相互扶持着,他们也早就都死了。
馒头和稀饭这两个名字,从儿时在他们稚嫩的低语中出现时,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一辈子,再也分不开了。
这让馒头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稀饭死去,不过,就这么无助地捂着流血的伤口,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其他的,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在外城里,没有任何医疗设施。
或许是稀饭的命,真的很大,也许是馒头的做法起了作用,总之在馒头努力下,伤口终于不再流血。
馒头呼了口气,小心地将伤口仔细地缠绕了起来,做完这些后,馒头总算是放松下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稀饭那终于有些舒缓的脸,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天将要黑了下来,窝棚里有些昏暗。虽然此时已是初夏的季节,可是这座四处漏风的窝棚里,一到晚上还是有些凉。
馒头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因为紧张,已经满是汗渍的脸,将早就准备好的柴火,放在窝棚中央点燃。
火光将有些昏暗的窝棚从新照亮,馒头又仔细地看了看稀饭的脸,看着稀饭脸上的确舒缓了很多,这才真的放心。
然后他躺在旁边那片干草地上,从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屋顶处破开的大洞,他就这么静静地顺着大洞,看着已是黑漆漆的夜空,最后睡着了。
窝棚里很是寂静,只有木柴燃烧时,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其实馒头根本就不担心会不会被烟熏死,因为这个四处漏风的窝棚里,怎么可能发生这么美妙的事情。
他更不会担心会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因为这个城市有一个规矩,就是擅闯民宅者死,以前不是没人有破坏过,只是破坏的人都死了。
第二天清晨,馒头是被稀饭的轻咳声给吵醒的。看着此时稀饭瞪着眼睛望着自己,馒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大清早的,你不睡觉,乱叫什么?”
稀饭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瞪着眼睛怒道:“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还没有吃东西,你在不给我弄点吃得,我没被砍死,也让你给我饿死了。”
馒头起来后,仔细看了看稀饭胸前,发现并没有什么血迹,然后翻着白眼嘀咕道:“真真是个吃货,一顿不吃就吵个没完没了”。然后他将昨晚随手丢掉的布袋捡起,丢给了稀饭。
稀饭急忙打开一看,看着早就被血,染得有些发红的馒头,脸一下就夸了下来。“你怎么就不知道将馒头拿出来,啊!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带回馒头了,现在血呼啦的,这怎么吃?”
看着稀饭像个泼妇一样喊叫着,馒头理也没理他,转身走出了屋子。他要再不出去,稀饭那张破嘴,真能墨迹上半天,那怎么能受得了。
实际上,不管是染着鲜血的馒头,还是粘着更污秽的事物,馒头始终都是馒头,因为馒头可以填饱人的肚子,这也就够了。
不知道稀饭吃下去染着自己染血的馒头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怪异感觉,总之馒头吃得是没有任何顾虑,因为这是稀饭拼了命,带回来的食物。
食物永远都是食物,或许某些食物有着特殊的意义,可是他的产生,终究是供给人们填饱肚子,这才是食物存在的根本意义,就像人活着,终究是为了填饱那张肚皮。
生活在外城的人们,其实是无所事事的,除了混吃等死以外,也没什么好干的。因为这里没有工作可以让人们来做,更没有地,让人们来种。如果要不是每个星期,那些内城的大佬们,都会按着人头发放一定的粮食,这里也早就没活人了。
至于为什么会造成这个样子,原因就是那该死的变种人。当然,这些都是那些每个星期,都会给他们发放口粮的大佬们说得。至于变种人到底张什么鬼样子,馒头也不知道,因为他活了着二十八九年里,那些传说中的变种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而且他也从来就没能走出过这个城市。
因为这个城市四周,被一堵高大的钢铁围墙给封死了,并且围墙有些高,他根本就下不去。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恢复,稀饭在行动上,已经不成问题了,其实生活在外城的人,只要不死,就没那么桥请。
馒头和稀饭两个人,又习惯性站在这堵钢铁围墙上,只是稀饭总是看着这个城市,而馒头却总是向城外张望着。
其实这座建在D区的诺顿城,从空中往下看,真的很像一个无限放大的牲口棚子。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稀饭瞪大眼睛,看着内城的方向,一脸的陶醉。看着此时内城里那一盏盏发着亮光的灯光,就像是传说中的星星一样,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馒头,你说生活在内城里的人,他们是怎么样的活法?他们都吃什么?是不是每顿饭,都能吃到馒头和菜汤?”
馒头嘴里叼着烟,走到稀饭身边,看着内城的方向,那张算不得帅气的脸,嘲弄说道:“怎么可能只有这些,还会有一碗辣椒油,他们的脸,会被辣的就像吃大便一样难看,否则怎么可能每次来发口粮的时候,鼻孔都恨不得仰到天上去。”
然后两个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稀饭好像是因为太过兴奋,喉咙里憋了一口气,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那张因为失血有些苍白的脸,涨得有些发红。
他从馒头手里,拿过那支已经快要燃尽的烟,放在嘴里,狠狠地猛吸了两口。或许是吸的太猛,又或许是烟的质量太差,所以他咳嗽的越发剧烈。稀饭红着眼睛,死死看着那个距离他们十分遥远的地方。
其实他们看着的地方,距离他们生活的地方,真的不远,只是隔着几条街道,和一堵并不算高的围墙,看上去也就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他们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走进去,也许这所谓的一步距离,便是一个世界的距离。
稀饭红着眼睛,看着馒头说道:“馒头你放心我一定会住进内城,到时候我带着你,咱们顿顿吃饭头,咱们放开肚皮使劲地吃,你放心,那天不会远的,马上。”
馒头摇了摇头,苦笑说道:“稀饭,我们怎么住进去?是跪在那堵墙外喊,让我进去,然后里面的人,就能大发慈悲的放咱们进去了?还是说整天和那些暴徒恶棍们混,一天去杀上几个人,然后就能进去了?你们所谓争来的地盘,在那些人的眼里,又算的了什么,就算我们幸运住进去了,又能怎么样?”
稀饭瞪着发红的眼睛,看着馒头,像看白痴一样。“什么就算住进去了又能怎么样?住进去后,就不会为吃饭发愁了。”
馒头看着稀饭胸前缠绕的布条,伤感着说道:“你看看废城区一天要扔进多少尸体,又有多少缺胳、膊断腿的人,躺在垃圾堆旁等死,谁理会过他们的死活。你在看看你胸口这一刀,要是割的在深一点,你的心都会被刨出来,你还会有机会想着顿顿吃馒头,命都没了,你那什么吃。我不想有一天,去废城区去敛你的尸体。”
“不这样活,我们又能怎么活”。听完馒头的话,稀饭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那具就连受伤,都没有丝毫颤抖的身体,此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喃喃的说着;“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是在垃圾堆旁长大,每天能有一口发霉的食物吃,不被饿死就不错了。我叫稀饭,你叫馒头,呵呵,这他妈是名字吗,啊?馒头,你告诉我这他妈是名字吗?也对,馒头啊、稀饭啊,这至少要比前两年刚出生的那三个孩子叫一、二、三强多了是吧。”
稀饭双眼空洞的看着馒头,红着眼睛继续说着:“馒头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想做个恶棍,我被砍了也疼,我也怕死,当年我第一次用刀子捅进别人身体的时候,感觉那血热乎乎的、黏黏的。就像,就像是菜汤一样流了我一身,我既害怕,又心疼。可是我不这么活着,我又能怎么活。生在这里的人,谁活着,不就是为了口吃的,你和我又能例外的了吗?所以说馒头,这就是命,这就是我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