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是小,在沼泽里没有找到路,才真正让我们抓狂。
我觉得卫先生他们应该比我更着急,因为我着急只是因为走路,如果再采用之前的方案,我们又要往北走,我这要多走多少路呐!
而卫先生他们更关心的是结果,他们有任务在身,走多少路并不要紧,浪费多少时间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最后要完成任务。如果完不成任务,那一切就都要紧了,像现在他们显然心急如焚。
而对于我,对由谁坐江山并不关心,无论谁当皇帝,我都是个小百姓,都是个要继承祖业的小风水师而已。因为历史事实告诉了我,无论谁坐龙庭,都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还是苦。几千年来已更替了几十个朝代,老百姓还是老百姓,只能祈盼着能摊上个明君圣主,不然不管满人还是汉人坐江山都一样。
天色又暗了下来,即使再不甘心,看起来我们也要退进山里了。青锋并不想走,建议是他提的,如果就是这个结果,他恐怕难以承担这个责任,哪怕卫先生并不会责怪他,毕竟最后是卫先生自己拍板决定的。
青锋显然太有责任心,别人不怪他,他也会自己怪自己,“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来再找找看,反正这里不会有清兵出现。”
最后一句话倒也没错,因为我们没敢往东面清兵扎营的地方去,只在猛虎啸天往北这片沼泽处寻找,所以一无所获还可能有另一个原因:就算沼泽里真的有路,但入口不是在这里,如果是在清兵营地以东的地方呢?
按父亲的测算,沼泽里如果有天玑星位,方向应该是在猛虎啸天正北向,如果有路,入口在这一带,显然距离是最近的。但依兰府方面如果非要舍近求远,就要弄一条远路,把入口放在往东的地方,这也是谁也管不着的事情。
卫先生似乎猜出了青锋的意图,怀疑地问:“你是想继续往东查看?”
青锋被看出心事,有些尴尬,“我会小心的,以我的身手,不会被发现。”
卫先生摇摇头,“我不怀疑你的身手,但就算那边真找到了路,我们没有你的身手,如果想过去肯定会惊动清兵,还是行不通。”
“那至少我也得探一下,如果里面确实没有星位,我们就能完全排除掉,不用再在这方面浪费时间了。”
这倒也有道理,卫先生叹了口气,“好吧,你要小心。”
我们先回了树林,依然是在合适的地方休息,准备食物,不管是进沼泽,还是重新往北去,这晚上都不可能行动,都得好好睡上一晚,明天一早再开始。
卫先生也没有等青锋回来,食物准备好了之后,就让我们先吃了,我吃饱喝足……当然喝的是水,可没有酒喝,就赶紧去休息,这一天天几乎都是在走路,我到底还是年轻,历炼太少,虽有冲劲,但耐力显然不够。
我躺在树下,迷迷糊糊觉得就要睡着,突然就听到嘈杂的声音,我立刻被惊醒,然后就听到青锋的声音,原来是他回来了。我没有爬起来,因为青锋离我似乎并不远,他和卫先生的对话,我完全能听清。
就听卫先生问:“东面有路能进去吗?”
青锋回答:“没有,但我确实找到了路,而且就在我们刚才找过的地方。”
这个消息太惊人,不仅我被惊地坐起来,我还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本来他应该在另一边的树下休息,现在他好象走了过去,“真的有路?”
卫先生也十分怀疑,“怎么可能?我们刚才找的非常仔细。”
“因为刚才天没有黑。”
青锋的这个回答又让我们大吃一惊。
卫先生也没有明白,“我没有听懂你的话。”
“我们现在回去,你们就明白了。”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了,本来以为不管明天往哪儿走,至少今晚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现在看,这个想法实现不了了,因为父亲问:“我们都要去吗?”
青锋说:“最好一起,因为我发现了奇怪的东西,先生也许想看看。”
卫先生惊讶地问:“你找到了星位?”
“我也不能肯定,所以赶紧回来通知你们。”
父亲忙说:“既然这样,我们还等什么,正事要紧。”
就这样,我只能跟随着上路,唯一庆幸的是也算休息了一阵。
白天的时候,站在沼泽边上,大量的杂草将地面全部覆盖,可蹲下去拔开草丛,就会看到里面的水沼和淤泥。当然,还有更简单的办法,直接用脚去踩,马上就会发现脚下软软的,整个人失去支撑要陷下去,立刻就会吓得退回去。
卫先生让人把这一带仔仔细细地查过,全都是这种情况,根本不敢轻易往里面走,如果真的有能通行的路,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但此刻,我们站在沼泽边上,都惊呆了。
那不是萤火虫,根本不是!萤火虫不会有这么多,更不会摆出这样的队型。
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光线,由一个个小小的亮点,排成的弯弯曲曲的光线。如果弯下腰仔细查看,会发现亮点是在草叶上,但具体是什么无法判断,如同草叶上长了能发光的白斑;可你如果把草叶折断拿走,没有了任何东西的衬托,那个亮点依然还在,它又像是飘在空中的实物;但你伸手去抓,就像真的在抓萤火虫,把它紧紧攥到了手心里,让人惊讶地是光亮依然还在,又像是天上星光的投映,又出现在你的皮肤上……
那这还应该是别处什么东西投来的光亮……可四下看着,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投映出这样的光,而且是这么多,密密麻麻排成一队,直接延伸到沼泽深处,如同成千上万个数不清的萤火虫在排队。
父亲也说不清楚,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时间来管它,青锋已经在向我们演示这东西的作用。这些光亮的下面都是每一株草的草根位置,用脚踩上去,竟然不会下陷!确实是这样,青锋在沿着光线往里面走着,走的非常从容,就像走在正常的草地上,像他这样的大体格都没事,我们更应该不会有问题。
卫先生也惊讶不解,“这些草都生在沼泽上面,下面应该是虚空,踩上去怎么会没事,难道它们底下有木桩不成?”
显然是没有的,一看便知。而且可以看出,草根的周围都是软泥或水,根本不可能硬到这种程度。卫先生有点儿不弄明白不肯罢休,伸手想去拔一株草出来,可是以他的力气,竟然没成功,草纹丝不动!
卫先生更惊讶,“这……怎么会拔不出来?你们试试。”
卫先生的手下立刻上前,可他们的结果也都一样,他们都是有功夫的人,而这样的一株草,换作我也应该轻易就拔出来。这时,有人发现了问题所在,旁边没有亮点的草,一拔就出来,可以看出和普通杂草没有区别,草根并不长,也容易折断,下面还带着湿泥,只有这带亮点的草拔不动!
这真是活见鬼了!卫先生几乎随口骂了出来。
父亲眉头皱着,这种怪事他也闻所未闻,但目前看,这草踩上去稳如泰山,也许正是因为草根不一样,可能真像柱子一般直通地下,所以才会承受得住一个人的份量……这听起来太荒唐,但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青锋这时候又折身走了过来,“没时间研究了,管它什么原因呢,只要我们掉不下去不就行了?我们快进去吧。”
卫先生点了点头,“好吧,大家走……小心些,一定不要踩偏了。”
我们就像踩梅花桩一样,但这比梅花桩容易多了,首先草与草之间的距离很短,你想一步迈多大都可以;其次四处都是平的,如果你不去想,根本感觉不到这旁边是沼泽,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而踩在梅花桩上是立在空中,你会有摇摇欲坠的感觉,没有功夫底子的人会胆战心惊。
现在我们终于都明白青锋为什么会那样说,因为白天的时候是无法看到亮光的,所以谁也没有想到有些草可以踩上去,竟然不下陷,而且这些草是连在一起,形成了一条直通向里面的路。
我们大约走了一两里路的样子,已经完全置身沼泽中,但除了这条亮光路,再什么也没看到,往前看,前不见首;往后看,后不见尾。青锋一直走到最前面,后面跟着几个人,再后面是卫先生、父亲和我,我后面还有其它几个人。
卫先生问:“还有多远?”
青锋立刻回答:“不太远了,差不多有一半了……”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我们并没有携带火把之类能照亮的东西,这光线散发的光加上天上还算凑合的月光,能保证我们可以看清眼前的东西。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如果弄出太亮的光,怕被清兵察觉到。
所以声音刚发出来的时候,离的有些远,我们也搞不清什么状况,只觉得远处的沼泽表面有些起伏,不是波浪那种感觉,而是下面在往上冒泡,很大的泡,一个个有拳头那么大,慢慢在表面往上鼓,渐渐鼓成球形,然后就破裂,或者可以说是爆炸,因为声音还是很大的。
父亲说,“也许是沼泽下面的气在释放,这里面不同于普通的水或泥,也许有那些能燃烧的沼气呢。”
所以我们都没往心里去,但没走几步,这些气泡就蔓延到了我们附近,这时突然有很多黑影从沼泽里跃了出来,一个个有西瓜那么大……我只能如此形容了,从这大小上看,不可能是人,但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下也看不清。
立刻就有卫先生的手下叫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摔进了沼泽里。好端端的当然不会自己掉下去,是这些“西瓜”攻击了他,他虽然也反抗了,但这些东西个头很大,数量又多,一片片地向我们撞来,被撞上了就有可能失去平衡。
青锋急忙喊着,“快蹲下去。”
蹲下或许是个办法,可以减少被攻击的范围……但可惜晚了一点儿,我已经中招儿了,身体一晃,扑通就摔进了沼泽里。而这时,我们的队伍也乱了起来,掉进沼泽的绝不止一两个。
“抓住草根!”青锋又在喊。
这确实是救命的办法,这草能踩着不动,还拔不出来,自然是些救命的草。不然我们掉进沼泽后,就一直在往下陷,腿被泥缠着拔不出来,手到处乱舞却什么也抓不到,简直是在等死。现在抓着这些草,至少我们暂时保住了命。
我暂时控制住身体,惊魂未定地去看父亲,还好父亲没有掉下来,蹲在草上,正在往我这边挪动,伸着手,似乎想把我拉上来。
卫先生也没有掉下去,他却说:“大家先不要动,先对付这些东西。”
这时我才看到,青锋早已经在行动了,他挥舞着刀,身形飘逸,无法看清他的样子,他就像个影子在起舞。而随着他的刀砍过,那些飞着的“西瓜”就真的像西瓜一样,“咔喳咔喳”被切开又落回了沼泽里,溅起一片泥水。
青锋的动作实在是太潇洒了,虽然上次在船上救我,我就已经知道他身手很好,但这一次我又大开眼界。小时候听说书人讲评书,说一个人功夫好会说飞檐走壁,我总觉得那是在吹牛,今天我是眼见为实,青锋确实是在飞。
所以我们其它人都慌乱不已,青锋一个人就对付了这些东西,他“飞来飞去”,很快这些东西就没了,没被砍的也落进沼泽,再也没跃出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发现眼前不远处就落着一个……不,是半个!有身子,有腿,好象还有脑袋……怎么看都像是蛤蟆,但这么大的蛤蟆?
“是,这可能是一种超大的蛙类,叫牛蛙。”父亲说。
牛蛙?我目瞪口呆,听这意思这还是小的,大的岂不是像牛一样?
卫先生疑惑地问:“这些东西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青锋这时已经停下,站在草上谨慎地警戒着,眼睛紧紧盯着沼泽里,嘴上还是在回答,“我也不清楚,我刚才来的时候,一个也没有看到。”
卫先生犹豫着,“它们还会再出来吗?”
“它们如果不想送死,应该不会再出来了。”青锋的话说的十分凶狠。
卫先生慢慢站了起来,“那好吧,大家都没事吧?赶紧上来,我们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