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管不顾,似是喝多了,手里抓有一个酒瓶,放在嘴角,旁若无人,尽情歌唱。
楼下早已聚集一群人,报完警后就在底下观望。这楼层虽然不多,但三层下来也有近十米高,一般人下来不死也得摔个腿断筋折。
江诚和鲁自寻对视一眼,也急忙赶过去,到了近前,看热闹的群众早已挤的水泄不通。他们俩凭借着年轻有膀子力气和高瘦的身材,才硬是挤到了前排。
江诚在人群中定好身形,便竖起了耳朵,听听周围一些人的聊天。
只见一大妈模样的妇女,表情讳莫如深,压低着嗓门,道:“这呀,是三柳街的老柯,我认识,前几年我还在街上碰见过,打过招呼,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半个邻居呢,我家就他临街的......”
话不到一半,旁边一男子就不耐的打断道:“别竟说些没用的,这人是干啥的?为啥要在这发酒疯?”
那大妈被强行打断,心里不爽,哪会给人好脸色,立马脸一吊,翻了个白眼:“呦,我这辛辛苦苦的正要讲呢,你搁这倒打一耙,行,我说的都是没用的,那你来说,你来讲,我们大伙听着。”
这一番话呛得男子面红耳赤,正欲反驳,一旁蹦出个和事佬,双手一拨,将两人分开,乐呵呵的道:“哎哎哎,大娘,我这兄弟不会说话,别和他一般见识,见谅,见谅,您赶紧给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儿?”
“大娘?你才大娘,你全家都大娘!”
“好好好,姐,是我嘴拙,您就说吧!”这和事佬大概是个好奇心比较重的主,被骂也不恼,只是道歉。
大妈顺了心,也不再卖关子,这次直奔了主题:“这老柯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他年轻时还是个学者,好像是学到了什么博士,教授级别吧,我也不大懂,反正就是特有学问的那种,而且要房子有房子,要车有车。不过他搞了一辈子的研究,眼看快四十了的人了,连个对象都没处过,他父母着急,给他张罗了一个,三十来岁,虽然离过,但看起来贤惠。”
“谁知道,这凡是人啊,都不能只看长相,你说这么个看起来漂亮贤惠的女娃,确是个大骗子,在老柯家呆了快两年,竟一夜之间席卷老柯所有能动的资产,然后消失了,不见踪影。”
“这之后啊,老柯就受了很大打击,也不再找媳妇,就一心搞研究。他父母也因为这事儿,不敢再乱介绍了。”
“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的奇怪,你想要的时候,它怎么也得不到,你不想要了吧,它却就那么悄悄的走进了你的身边。”
“老柯再次回到学校当老师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女娃,这次老柯是真动心了,费了老大劲,才把人家追到手,据说对方还是个大学生,二十出头,老柯年龄是人家的二倍呢,这中间人家父母还来闹过几次,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的,他们俩反正在一起了。”
“处了两三年,老柯快四十五六的时候吧,结了婚,人家姑娘还给他生了个娃娃,女的,可爱的很,我还抱过呢。”
“可这人啊,真是有命的。”
“本来人家一家子日子慢慢红火起来,可谁知那姑娘一次一个不小心,把娃给弄丢了,这可急坏了他们一家子,之后俩人什么也不干了,就是找孩子,找了三四年,孩子不但没找到,老柯却出了车祸,把腿给压坏了,撞人的家里穷,赔不起那么贵的医药费,老柯这人也心善,就赔个首款了事,后来的巨额开销都是自己出。”
“他心善,却让家里人遭了罪,花了大笔钱,据说还借了不少,最后都快揭不开锅了。这不正好应了那句古话,叫什么什么穷什么善其身?你看看,还是老话说得好,穷善穷善的。”旁边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听后,呵呵一笑,但并没有说什么。
“老柯的腿瘸了,但仍旧要找孩子,又坚持了一两年,可因为不工作,家里没经济来源,日子越来越糟,最后啊,那女娃受不了,离家出走啦,想想也是,一个20来岁的小姑娘,就经历这么多事,哪能受得了,跑也是应该的。”
“媳妇跑了,老柯这次可真的算是心灰意冷了,抽烟,酗酒,甚至还染上赌博,把家底输了个精光,最后因为欠债太多,房子什么的都卖了,他父母老两口也特意从外地赶来替他还债。消停了一段时间,老柯却因为一次酗酒打人,被抓了,后来说是有神经病,送到医院治病,有一年光景啦,据说在这段时间里,他父母被讨债的人逼迫,一个都自杀啦,老柯估计还不知道这事呢。”
“唉,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毁了,刚才听人说,老柯是刚回来,在这餐馆里吃饭,要债的人又来了,再加上喝了酒,老柯的神经病估计犯了,才在这里‘撒酒疯’。”
“赌博都闹得逼死人了,没有人管吗?”一个小伙子道。
“哎,这个社会现在是讲究法律的,你一没证据二没人脉,能怎么办?不只能受着?”
......
江诚听明前因后果,正为这位‘老柯’命运感叹不公时,忽然背后涌现一股力量,让他情不自禁的向前迈出好几步。原来,随着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地方又比较狭小,看不清楚的人就向前拥挤,且此时里面并没有警察或者他人来维持秩序,里圈的人就被迫挤向最内圈。
而这股力量方一出现,江诚就不由自主运用起了在意外空间里练就的‘凌波微步’,穿梭在人海中游刃有余,别人都被迫走了好几米,他却只前进了不到一米。
又经过一阵骚乱后,被挤向内圈的人群迅速向后涌去,江诚他们反而成了第一排。
江诚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老柯。老柯本在放声歌唱,可在江诚看去的一瞬间,却骤然停止了,然后保持‘唱’的姿势,呆呆的看向远方。
这一动一静之间,下方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倘若他把啤酒瓶胡乱的朝人群里一丢,那也是常人消受不起的。
“哈哈哈哈......”
在众人不知所措间,老柯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就仰天狂笑起来,可笑着笑着,两行浊泪却缓缓从眼角落下。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事到如今,我终于能看清,什么是命,这就是命!哈哈哈哈,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的不就是一个精神么!可是这精神的过程太过痛苦,那还不如就此了结,也总好过这虚妄一生!”老柯一番不明就里的话语一了,就开始环顾四周,似乎是对这世界最后的眷恋,然而他看向众人的眼神却甚是奇怪。最后,他目光凝视远方,手指向前:“我要去那个世界,去寻找我的孩子!”
江诚在底下听,刚开始听时并没觉着什么,可当他听到老柯说到活着是个精神,而这精神太过痛苦时,他却猛然想起当初在火车站,自己那时的想法也和他相差无几,都觉得若是精神的过程太过痛苦,那还不如死去,如今感同身受之下,他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可这样的情绪一经出现,江诚就猛然感受到整个身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视力也急剧下降,开始模糊起来。
江诚心中大惊,他上次就因为压力太大,悲伤过度导致视力下降,虽然后面好了,可或许没完全康复,此时被老柯调动起悲伤情绪,便“旧病复发”了。
他急忙调整情绪,希望能尽快恢复,可他还没调整好,就突然听到周围人群歇斯底里的尖叫大喊声。
“哎呦,危险!”
“快跑!”
随后江诚就感到四周人群呼啦啦散开,唯有一只手拉着他的胳膊,拽的他身子一倾,接着鲁自寻焦急的声音传来:“快点走!不好,来不及了!”
这时的江诚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隐隐感到头顶上有一股压迫,紧接着便传来劲风的‘呼’声,刹那间风感就到了头梢,在这危急的瞬间,江诚骤然感到背后衣服一紧,身体一轻,脑海一阵天旋地转,同时耳边传来一声“啪”的脆响,之间还夹杂着人群惊恐的尖叫声。
江诚脚落地,这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视力,睁眼望去,看到的是一张张震惊中掺杂着恐惧的面孔。江诚又回头看了一眼,头颅爆碎,脑浆鲜血飞溅满地的死人场景映入眼帘,令人欲呕。这高度本不足以要了老柯的命,但在对方一心求死的心态下,直接是头颅着地,那结果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江诚下意识的就捂住嘴,向身旁干呕,可身子刚躬到一半,却猛地停下,因为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他之后的动作。
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变故已经让江诚彻底懵住了,所以在看到这身高两米二三,穿着简单长裤半袖,浑身肌肉虬结,隆起夸张的高度,就好似一块块巨石拼凑出人形的高大巨汉时,他所做的仅仅是仰着头,瞪着眼,张着嘴,一副震惊到无以复加,魂不附体的样子。
那巨汉并不理会江诚,随手从一旁同样处于石化状态的某青年手里拿起一件巨大风衣和一顶古怪毡帽披戴好后,才轻语的道:“小兄弟,看热闹要站远一点。”跟着他缓步走出人群的包围圈,所过之处,众人全都不由自主的给他让出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