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婆婆回去后，尹灿对我怨念极深。他觉得对不起他妈，觉得是我迫害他成为了一个不孝的儿子。因为孩子，我们勉强在一起，各怀心事，交流匮乏。他又开始抽烟，一回来就在阳台上吞云吐雾。
周末，我们带球球去海边玩。小家伙第一次看到大海，兴奋得手舞足蹈。
阳光晴好，海面波光粼粼，似乎撒了许多金子在里面，亮闪闪的，让人不能直视。海湾里停了许多游艇，高高低低排列在水面上，非常壮观。
尹灿无心欣赏风景，他烟瘾犯了，快步往景区内唯一的一家便利店走去，我抱着球球跟在他后面走。下台阶时，我没留神，一脚踏空了，我怕摔到球球，双膝一屈，跪了下去，膝盖擦着水泥地滑过，我拼命把球球护在胸口，这才没有摔到他。
小家伙吓得哇哇大哭。
尹灿回过头，跑过来抱起儿子，一边哄，一边埋怨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出来玩穿什么高跟鞋，摔到儿子怎么办？”他扔下这句话，就抱着球球买烟去了。
2
我的膝盖蹭破了皮，鲜红的血丝清晰可见，火辣辣的疼。原来我在他心里，竟不如一包烟来得重要。他就那样急不可耐地走了，一秒种都等不了。
尹灿返回来时，我还坐在台阶上。膝盖上擦破的皮像沾了水的纸屑一样丝丝拉拉卷了起来，露出红白的血肉，十分狰狞。
球球看到我，老远就挣脱他的怀抱，张开双臂扑过来要我抱。在我身上腻歪了一会，他又下到地上爬阶梯，上上下下玩得不亦悦乎。尹灿看到我的伤口，方知我伤得不轻，但他脸上并没有心疼的神色，只是皱眉说，“这么大的人了，走路不看路……”
我压抑着愤怒的小火苗，板着脸不看他。
他站在一旁，抽完一根烟，不耐烦地冲我说，“你还要在这里坐多久？你要是不舒服我就送你去医院！”
我怒了，冲他说，“我摔成这样，你只顾着去买烟，看都没过来看我一眼，我在你心里，连一包烟都不如？”
“你们女人心眼怎么比煤球还多？不就摔了一跤吗？动不动就上升到道德高度来批判我。你自己走路不长眼，怪我？”
我气得发抖，反而一时语塞了。我突然意识到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他是不会觉得他今天的行为有多伤人的，相反，他只会觉得我斤斤计较，无理取闹，并且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刺激我。
3
阳光依然耀眼，大海依然蔚蓝，球球依然蹦蹦跳跳，而我，此刻的心情仿佛千帆过尽，一片明朗。我忽然不生气了，不纠结了。我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不再值得我有任何期待了。我们用了十二年时间，两段婚姻，终于把彼此间所有的激情、热情和感情，消磨殆尽。
我用平静的语调说：“我们真的没有必要再凑合在一起了，离婚吧。”
我说完，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踱了几步转过身来，冲到我面前说：“离婚？你脑子摔傻了吧？”
我浅浅地笑着，无比坚定地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复婚。”
他骂了一句脏话。一旁戏耍的儿子不明所以，怯怯地看着我们，然后哇啦哭了起来。
我忙抱起儿子往海滩走去。
4
深夜，球球睡着了，家务做完了，我躺在床上刷微信。
突然看到一条，“我最亲爱的妹妹今天结婚了！妹夫追了她十年，终于抱得美人归。祝他们幸福，快乐，一辈子。”这条朋友圈是许亦发的，许亦是许游的姐姐。
几月前，我曾在买年货的时候碰到她。她胖了许多，我差点没认出来。她不知道许游和尹灿之间的事，见到我热情地打招呼，还加了我微信。
她还发了一张许游结婚的照片，新郎个子不高，微胖，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是个斯文忠厚人。
我终于明白尹灿今天在海边为什么火气那么大，因为今天，是许游结婚的日子。他始终，还是对失去的红玫瑰无法释怀。
我点了一个赞。
很奇怪，现在的我，对许游一点恨意也没有了，反而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遇到尹灿这样的男人，于我于她，都不是一件幸事。
想要红玫瑰，又不想舍弃白玫瑰的男人，最终，只会落得两手空空。
5
一个月后，我和尹灿离婚了。完全没有第一次离婚时那种伤心欲绝的感觉。整个过程我很平静，甚至有点迫不及待。我知道会有很多人骂我，连我爸妈也不理解我，但我不在乎。
我终于解脱了！
离婚后第一件事，我去剪掉了陪伴我十几年的长发，染成栗色，长度刚好齐下巴，勉强可以扎起来，感觉很清爽。
跟过去挥手拜拜，我会一个人过得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