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上衫云只觉得全身散了架一般,今日之战可谓凶险异常,最后一剑更是伤了元气,还好最后一轮被安排在五日之后,上衫云自信可以恢复过来。
睡了不到一会儿,就被敲门声惊醒。
上衫云勉强撑起来,“谁啊,进来吧。”
门打开,是尹雪儿。
“这不是雪儿姑娘吗,到我这寒舍有何贵干啊。”
尹雪儿进屋打量了一番,皱着眉头,很是嫌弃房子的脏乱,开口道:“你这地方还真是不好找,”说着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拿着。”一甩手扔给了上衫云。
“什么呀这是。”上衫云细细打量这个精致的乳白色小瓶,写着“金疮药”三个字。
“这是药王峰特制的金疮药,我哥让我拿给你的。”
上衫云会心一笑,“你看这多不好意思的,那帮我谢谢尹兄了。”
尹雪儿略有不满地说:“这药可是我亲自调的,还得大热天的给你送过来,你可真是谢对了人。”
上衫拱拱手,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地说:“哎呦瞧我这,雪儿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啊。”
“这还差不多,”尹雪儿柳眉一扬,一副单纯的少女心思,又说道:“没想到你倒是有几分本事,化作的那把长剑连叶无痕都挡不下来。”
“怎么,雪儿姑娘还特意来观过战吗?”上衫云看着尹雪儿在那摆弄衣襟,不禁想要逗逗她。
“我……我只是……顺道路过。”尹雪儿俏脸一红,尴尬地回应。
“哦,顺道路过,那可真是巧了,看来我和雪儿姑娘还真是有缘呐。”说完笑得更大声了。
“你……”尹雪儿听出上衫云在戏弄自己,也不再理会,甩手道:“用药时每日外敷患处三次,伤处不可见水,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尹雪儿嘴角抿起一道弧度,“为了帮你尽快恢复,我把这药效调得猛了点,敷的时候忍着点痛吧,我走了,好自为之。”
上衫云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还真是有仇必报啊,不过偶尔逗逗她还是挺开心的。
拔开瓶塞,一股麝香溢出,往右手伤口倒入一些药末,顿时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痛得上衫云眼泪都出来了,这丫头还真是没个分寸。
包扎好伤口,上衫云一觉睡到了午夜,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体力倒是恢复不少,右手也不像先前那般痛了。
独自走在果园中,晚风阵阵,全没了白天的酷热。回想今日一战,上衫云感触良多,也有诸多困惑,他感觉前面有两条路,一条路他一直以来坚信无疑,另一条小径幽辟,今日偶然发现,却真真实实的存在,自己站在路口,彷徨不定。
就这么想着,却看得前面有一个人影,走近一看,是自己师父。
“醒了啊,吃饭了吗?”白老头也看见了上衫云,问道。
“刚吃过,师父,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白老头不说话,从腰间掏出一个破旧的小瓷瓶,“今天刚配的药,拿着涂几天,伤口好的快些。”
虽已有了药王峰的药,此番竟不能回绝,接过瓷瓶,一种粗糙的质感传入掌心,瓶子不像药王府釉底白瓶那般精致,心中却一暖,“师父,让您费心了。”
“我是你师父,我不管你谁管你。”白老头说的那番轻巧,上衫云鼻子一酸。
金疮药的配方是猪油、松香、麝香三味主料,虽都不是名贵的药材,配制起来也是颇为麻烦。从小到大,衣服破了师父缝,饭菜不合口师父做,又当裁缝又下厨,为养一人竟学会了十八般武艺。
“方才我看你愁眉不展,是为今日之战所困吧。”师徒同心,白老头一眼就看出上衫云心中之事。
“师父,你来观过战?”
“怎么,我来观战还需要通知你一声吗?”白老头看着他轻轻一笑。
“不不不,徒儿只是觉得好奇。”原来这个老人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自己,心中暖意更甚,“师父,徒儿确有一事不解。”
“说出来听听。”白老头其实已经猜出了大概。
“今日一战,徒儿胜得异常凶险,若非赌上最后一剑,必然落败。那叶无痕叶师兄竟将三家剑法融于一身,攻守有道,持久不绝,徒儿陷入与他的缠斗中,只觉得攻不能攻,守不能守,异常狼狈。破天剑法攻势凌厉,可是弊病也很明显,出剑之时不能收剑,防守便是它最大的弱点,”上衫云看着白老头,“师父,您说到底是一味去追求极致,还是攻守兼顾方才是剑道本意。”
白老头不直接回答,反问道:“你知道你为何能胜他?”
上衫云愣在原地,他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啊,论修为,论剑道,自己均在叶无痕之下,凭何能胜他。
“因为你的攻势是你唯一的筹码,生死相搏时你可以毫无顾忌把一切都赌在上面,”白老头见上衫云不说话,替他回答,“而他却不敢,既想守住你这剑,又想破了你的攻势,想法太多,犹豫不决,必然落败。攻守有道,是他的优势不假,却也是他致命的弊端。”
白老头取下腰间酒壶小酌一口,继续说:“这世间哪有什么圆满,不存在完美的人,也不存在完美的剑法,要得到一物就必然要失去一物,都说太清剑法可攻可守,其实它的弊端最为明显,出剑时攻势不绝,却威力尽失;收剑时虽有太清八卦相守相防,又不如玄雨绵绵,四方八面皆为纷纷。破天舍其守方能成其攻,若是强加守意于其内,与留退路又有何区别,这剑中的决然你如何驾驭的了。”
一语拨醒梦中人。
“大道三千,穷尽一生也无法完全参透,刚才所言都是我一人之见,正确与否留给后人评说。这叶无痕确是个人才,天赋平平,却有自己的想法与见解,他大概也是看出太清剑法弊端所在,异想天开之下竟将破天与玄雨本是相悖的两套剑法合二为一,也许有一天真如他所愿,一出剑便是极致的攻,一收手又是极致的守,你说他能做到吗?”
上衫云回答道:“一门剑法的修炼就已非易事,更何况三门同修,磨难重重,叶师兄修炼至今不曾放弃,可见毅力非凡。而在台上之时他本有良机轻易取胜,最后却助我突破,恪守剑道,不违初心。我相信这两样东西定会助他到那一步。”
“你对他评价倒是挺高,”白老头点点头,说道:“是啊,毅力与恪守,这两样东西说来容易,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从古至今,多少天纵之才最后却如那昙花一现。”
“师父,”上衫云摸了摸手中的微芒,看着白老头,目光如炬,“徒儿心中已经明悟,这破天之路便是我的剑道,徒儿定当坚守,至死不渝。”
白老头微微一笑,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