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樱花烂漫，小桥边流水淙淙。
秦歌坐在水边石头上望着墙外的被称为天间的高处出神。
已经在奥格住了七日，除了每日饮食起居，唯一能做的就是到奥格后面的花园里走一走。
出入口和院墙外都有身披重甲的女兵戍卫，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在想些什么？”威武磨着手中匕首走近秦歌。
秦歌瞥了一眼威武手中匕首，淡定地说道：“出来几日，有些思念母亲。当初走得仓促，来不及与她告别。如今困在这里只怕今生都不得再见了。秦迈那老贼是不会告诉我母亲真相的。”
秦歌说话忍不住滚下了几滴眼泪。
威武讪讪得收起匕首，在他身旁蹲下道：“方才本想就地了结你，少一个竞争对手，但是你提到母亲叫我心里也不好受起来。”
“就算我杀了你又能怎样？红药那妖女早就知道我想杀她，必会防备。她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要我的命，她迟迟不动手不过是想折磨我取乐。我不能解救受苦的兄弟们，不能为他们报仇。身为男人却被女人玩弄于鼓掌间，活得如此窝囊，真不如死了算了，可惜我又不能死。”
威武叹了口气盯着秦歌的眼睛道：“她们都说你的眼睛像那个不能说的人。我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但是你的眼睛比女人的还美，特别是哭起来的时候……别误会，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威武大笑着化解尴尬，用力敲打几下额头，伸手轻拍秦歌的肩膀说道：“跟我说说你母亲的故事吧，难道秦迈待她不好么？”
秦歌哽咽一声道：“我的母亲本来是住在葩蒂雅城郊的猎户的女儿。秦迈到郊外踏青时恰好碰到她在田中拾稻穗。他假装被母亲惊了马摔倒在田埂伤了后背，骗她带他回家养伤。他谎称是到葩蒂雅做生意的商人，因为母亲的悉心照料而爱上了她，许诺要娶她为妻。两人在四面佛前许下终身之后，秦迈离开了。”
“从那一日起，母亲一直期待着有一天秦迈会驾着婚车来接他，直到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可是秦迈始终没有来。”
“水灯节那日，母亲忍不住到芭提雅城里打听消息，却看到秦迈与他的妻子澜沧国(LaanSaang)公主一起穿金戴银坐在城主的花车上享受民众的簇拥与欢呼，后面跟着的另一架花车上坐着的是他们的女儿。”
秦迈告诉母亲，他只是生活烦闷想找点乐子对她从来都不曾认真，他会给母亲一笔钱堕掉孩子，当做一切都不曾发生。母亲果断地拒绝了，带着腹中的我离开了。秦迈不肯罢休，天天派手下去骚扰母亲。为了躲避秦迈手下，母亲独自搬到更为偏僻的乡下生活。”
“这秦迈真不是个东西！”威武忍不住骂道。
秦歌点点头接着说道：“我从出生到十岁都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也不肯告诉我。我被村里的孩子欺负，他们骂我野种，母亲只会带我回家然后躲起来默默流泪。”
“突然，有一天秦迈忽然来找我们了。他哭着告诉母亲，他的妻子过世了。之前他畏惧妻子的身份不敢承认和母亲的关系，担心她会伤害母亲，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挂念我们。现在他可以给母亲名分，并允许我继承他的姓氏。”
“从那以后，我终于不再是没有姓氏的野种。秦迈经常会到乡下看我们，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我十二岁那年才第一次踏进秦迈在城里的家，我才知道他竟然是芭提雅的城主。他的家是一座修在山上的城堡，富丽堂皇的好像传说中的王宫，有数不尽的房间、护卫与佣人。城堡里还住着我的姐姐。她憎恨我的存在，唾弃我的出身，骂我是泥巴种，要我离开她的家。”
“混账！”威武骂道：“谁要敢这么骂我，我保证打烂她的嘴。你骂回去了没有？”
秦歌苦笑一下道：“那时的我很软弱，眼泪是我唯一的防御。所谓的姐姐容不下我，秦迈把我安排到山下的一个小房子居住，请了一个先生教我读书与礼仪。我提出把母亲接到城里和我一起住。秦迈拒绝了，因为他不希望外人知道他又娶了一位身份低微的妻子。”
“很多次我都想要回到母亲身边，不再屈辱的活在别人鄙视的眼神中。可是母亲却劝我留在那里。因为我只有住在那里我才能获得很好的教育，才有机会出人头地。”
“我在那所小房子里住了六年，每月坚持回乡下探望母亲。秦迈偶尔会送我回去但极少留下过夜。后来母亲生了怪病开始变得衰老，秦迈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再后来他拒绝承认我的母亲是他的妻子，我一怒之下和他大吵一架然后搬离了住处。”
“十八岁那年我报名参加海军。我在军中升的很快，不出几年便做到了都司，是芭提雅的海军都司中最年轻的一个。就当我沾沾自喜的时候，我的姐姐找到我，跟我说是秦迈私底下贿赂军方才让我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因为这让他在外人面前有面子，但是因为我母亲的身份，我这辈子也只能做到都司了，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不会再有升迁！”
“我跑去质问秦迈，他承认了。他告诉我只要有他在的一天，我就永远只能是都司。从知道真相起，我自暴自弃，开始玩忽职守，买醉寻欢。”
“秦迈知道后大发雷霆，他把我叫到他的家里，狠狠地责骂。他骂我不成大器害他在女儿们面前失了颜面；骂我和母亲为何不早死，让他成为他的皇族兄弟的笑柄。我被他激怒了，想要反抗，可是他却威胁我服从他安分守己，不然他永远不会让母亲回芭提雅城，更不会请医生为我母亲看病。”
“这种王八蛋确实不配做你的父亲！”威武忍不住破口大骂。
“为了让我不再玷辱他的名声，秦迈准许我进皇家秘所泄欲。他告诉我，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我到了那个纸醉金迷的温柔乡，很快就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我几乎忘了他是如何欺骗和伤害母亲，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设计甩掉我这个辱没他名望的累赘。”
“我总以为人本性善，即使是秦迈这种人也会顾忌亲情不会把事情太绝。直到成为他与空岛岛主交易的筹码，我才如梦方醒，知道我当初的想法有多幼稚可笑。只要是能保住他的名望，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可以被牺牲。”
“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恨他！”秦歌把头伏在臂弯里轻声的啜泣。
威武叹了口气道：“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的公子，穿锦衣，享美食，坐豪车，拥美女，生活一定是无忧无虑的，想不到也有这么些不为人知的苦处。”
他望着天空叹息道：“或许这才是人吧，明明活得无比痛苦，却又舍不得死；总是骗自己一切都会变好的，哪怕活得越来越糟。你的遭遇虽然不幸，但还是比我幸福得多。至少你还知道父母是谁，我活了二十几年连父母的样子都没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