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ChingSong)或许是游走在【芭提雅】(Pattaya)街道上的都司里最英俊的一位,几乎整个芭提雅的人都如此认为。
他的五官深刻精致,仿佛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杰作。鼻峰、面庞与颈项的线条足以让城中最杰出的雕塑大师汗颜。
墨绿色的眸子被浓长的睫毛环绕,仿佛密林中的暗湖,深邃且神秘。漆色的头发收拢在威严的军帽之下一丝不乱,墨绿的军服与眸子颜色似不经意间呼应,军服下的身体颀长挺拔,更是让人想入非非。【暹罗】(Sayam)军士的制服剪裁一向是极性感的。
黄昏时分,秦歌巡完最后一道街走至一处高档茶肆,等在馆门口的小伙计赶忙恭敬地递上早已沏好的云府普洱,笑道:“秦歌大人,请用茶。”
若是寻常都司,茶肆的伙计是不屑理会的,但是秦歌身份与寻常都司不同,他的父亲是暹罗王的九叔,芭提雅的城主秦迈(ChingMai)。
秦歌接过茶抿了一口,微微蹙眉说道:“怎么是陈茶?”不过他还是道声谢,把茶具递还给茶馆伙计。
小伙计小心翼翼得接过茶杯,一脸抱歉的说道:“实在对不起大人,今年的新茶还没下来。若馆里有了一定让大人先尝。”目送他离去。
一日如常,秦歌打着呵欠缓步走回兵营住处,褪下汗湿的军服跳进泡了玫瑰香片的池水里洗去一天的疲惫,然后套上一条宽松的白色长袍,并小心的用兜帽遮住面部,仅露出墨绿色的眸子。今夜他要去风月场泄欲,但他身份特殊,不希望被人认出。
夜幕下的【芭提雅】笼罩着一层混杂酒水与脂粉香气的薄雾,街道上四处可见的从【大城】(Ayutthaya)跑来买醉的商旅。醉醺醺的男人仗着酒劲儿恣意轻薄着街边浓妆艳抹的**或妖人,间或抛出几句粗俗的荤话,紧跟着传来一阵放浪的大笑。
秦歌忍不住皱了下眉头,绕过试图搭讪的娼妓,狠拉低兜帽疾步往前走。他不能在路边随意买醉寻欢,秦迈不允许,想要泄欲只能去到秦迈指定的一处。已经十几日未曾排解,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女人。
飞快的穿过熙攘繁华的闹市,他转进一条偏僻的巷子,巷子里空无一人,巷尾一盏昏黄的小灯下一道黝黑的铁门紧闭。只有极少数的贵族子弟才知道这道不起眼的铁门后面藏着什么,秦歌就是其中之一。
今夜与寻常时有些不同,门前堆满了殷红的玫瑰,繁花锦绣,甚是乍眼。略感诧异的秦歌信手捻起一支轻嗅一下,叩响了铁门。
一个寻常装扮的妇人拉开门,见到秦歌俯身行礼道:“大人,里面请。”
秦歌点头默默走进门里,那妇人转身小心翼翼得将门关上。
今夜确实与寻常不同,大堂中也摆满了玫瑰,芳香馥郁,沁人心脾。
秦歌心下诧异,问道:“为何摆如此多的玫瑰?”
那妇人身形微微一抖,含糊说道:“今夜有贵客到访。”
“贵客?大城来的么?”秦歌眉头一皱想起不愉快的过往,几个月前他为阻止七王爷的世子打骂一个无辜舞妓给了对方一拳。秦迈知道后暴跳如雷,一通打骂不说还逼他当面下跪赔罪……他面露不悦道:“既然如此,我改日再来。”
“不是大城来的”那妇人解释道:“客人身份奴家不便透露,但是于大人无碍。云府新下的普洱昨日才送到,大人不尝尝么?再放上几日该不新鲜了……”
屋里的馥郁香气让秦歌有些口干舌燥,此刻若有一杯清茶解渴最合适不过了。
秦歌咳了一声道:“也好,老规矩钱都记在秦迈账上!”
那妇人立即喜笑颜开道:“大人,请随我来。”她推开另一道门引秦歌走进一条铺满玫瑰花瓣的昏暗长廊。
“今日为何是你带路,其他人呢?”秦歌望着空旷的廊道心生疑惑。
“贵客喜静,今夜只留奴家守门,其他人都回避了。”妇人解释道。
“好大的架子。”秦歌嗤之以鼻。
二人顺廊道走了一阵,转几个弯来到一处翠竹掩映的幽静所在。屋中燃着红烛,淡青色的窗纱上映出一个朦胧袅娜的倩影。
“今夜陪床的是新来的?”秦歌望着窗上模糊的影子愈发口干舌燥。
那妇人喉咙抽动一下不答,只奉上一张精巧的金制面具道:“茶与美人都在里面等候大人。大人,还请自便。”
秦歌只觉得守门妇人今夜有些古怪,但是窗纱上的影子极美让他顾不得细究,爽快得接过妇人递上来的面具遮住脸面。妇人撩了帘子将他让进屋里后旋即离去。
房子入口普通,里面却别有洞天。宽敞的大堂里一片空旷,四角燃着红烛,大理石地面上撒满了殷红的玫瑰花瓣。大堂尽头处又有一道青纱。青纱后面一个仅着单薄亵衣的女子背对着秦歌而坐,正是窗上倩影的主人。乌黑茂盛的头发如同海藻一样恣意生长几乎垂到地上,几近透明的亵衣下的肌肤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秦歌的心忽然突突狂跳起来,真正美貌的女人他见过不少,来此处寻欢时遇到妖异美艳的女子更是多到数不清,但只一个背影就让他想入非非却还是头一次。他吞了一下口水,褪下靴子赤脚踩在花瓣上朝大堂尽处走去。
冰凉的东西滑过脚背,秦歌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那小蛇周身火红,混在玫瑰花瓣中间不甚明显,蛇首顶着血色的冠子,一看就有剧毒。秦歌吓了一跳急忙抽脚,那小蛇被甩到地上吐着信子盯着他一阵,转头朝青纱后面的女子飞快地游去。
“小心!”秦歌忧心毒蛇伤到美人一声高喊,伸手撩眼前的纱帐。
那道薄纱竟似被人拉扯着一般自行向两边退却。秦歌抓了个空,狼狈地朝前踉跄几步。那条小蛇已游至女子脚边。女子一伸手,小蛇嗖得跃入她手中在她的指尖盘桓缠绕……
“这…”秦歌被眼前的诡异情景震住,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那女子倒先开了口:“你来了,秦歌,我一直在等你。”她的声音美妙却清冷,如一串珍珠散落玉盘。
秦歌吃了一惊,扶一下面具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我是谁?”女子冷笑一声道:“难道秦迈没有告诉你?【RoseBellucci】是我的名字,阿香州人也称呼我为【红药】。”
“RoseBellucci?红药?”秦歌努力回忆着这个名字的出处,猛然想起数年前旧事。
那时他在文史馆当差,在禁废区偶然发现了一张禁书的残卷——【囚徒志暹罗补遗】,这张来历不明的书卷上的内容骇人听闻。
书中写道在蓼海【AndamanBengal】之中有一座无法在航海地图上标记的岛屿,名为【空岛】。空岛浮在蓼海之上,与世隔绝。岛中生存着体型巨大的蛇虫毒物。岛中土地肥沃,沃野千里,农夫种植的谷物颗粒硕大但是无法培育种子。
千百年来空岛一直被称作【蛇姬】(SnakeQueen)的女人统治着。蛇姬得到了恶魔的赐福,拥有操控蛇虫毒物的魔力,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可怕法术。
因为未知的原因空岛的女子无法生下健康的男婴,即便是正常男子进入空岛也会很快死去。为了保持岛上的人口,蛇姬经常发动远征,掠夺蓼海沿岸的市镇的男丁充当岛中的奴隶。
蛇姬所到之处,无数的剧毒的蛇虫纷纷从地穴中钻出来追击人类,繁华喧闹城市变成哀鸿遍野的废墟只在须臾之间。
蛇姬的远征延续千年,成为蓼海周围无数国家的噩梦,甚至有些小国因此覆灭。暹罗建国数百年里,蓼海一岸的城镇都曾遭洗劫。一夜之间城中年轻的男子被劫掳殆尽,胆敢反抗者统统被杀死,只剩下哭泣无助的妇孺与老人。
两百年前,暹罗王心爱的王子【秦莱】(ChingRai)在蓼海边驰马不幸被蛇姬俘获。心急如焚的暹罗王立刻派遣使节携珍宝美男出海求见蛇姬,已期换回爱子,然而王子最终还是没能归来。
有传言使节的船只在蓼海上遭遇了海难,未能完成使命。也有传言使节最终找到了空岛,但是他不经意的傲慢触怒了蛇姬殒命当场,可怜的王子受到连累惨遭虐杀,鲜血被注入蛇姬的浴场。
年迈的暹罗王思念爱子成疾一病不起不久后过世。新的暹罗王继位,他费劲千方百计终于寻到了联络空岛蛇姬的方式,一份不可告人的国家级契约被秘密签署。
蛇姬不再洗劫暹罗城邦,与此同时暹罗国内所有关于空岛的史卷记录都被收缴并销毁了,甚至口口相传也被禁止。
随着时间的流逝空岛的传说逐渐隐没在波诡云谲的蓼海波涛之中,被暹罗人忘却。
国家的赋税与劳役变得更加繁重,地方上人口失踪的报告不断,民怨四起。不断有人试图发动政变颠覆暹罗王权,却无一例外的被镇压下去。似乎有一股神秘力量在庇护暹罗王族,暹罗王将之称为神灵庇佑。
只有很少人知道这一切都和那份神秘的契约有关……
秦歌翻到书卷的最后是看到一行文字:空岛十六代蛇姬——红药(RoseBellucci)。
“你是红药?”秦歌望向女子手中的红色小蛇心中一凛,忽又觉得可笑。他依稀记得那本破烂不堪的书卷署期是六十年前,红药若还在世也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怎么会是眼前的妙龄女子?想到这里,秦歌眉锋一皱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不信我?”女子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一声叹息之后她缓缓转过头。
秦歌只觉得心上被狠狠刺了一下,浑身僵硬得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