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城东。
这一天一大早,城门才刚刚开启,连天色都还是灰蒙蒙的没有亮色,守城的士兵就发现了几位似是早已等在这里许久的人。
守城士兵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
的确有人,还是三个!
一边嘟囔着诸如这么冷的天还出门这么早之类的话语,士兵开始例行盘问。
为首的是一名老者,须发皆白,精神抖擞,身上只穿着一件普通的长袍。一阵风吹过,士兵打了个哆嗦,“喂,老人家,你进城干什么?”
“找人。”
“呵,找谁啊,说来我听听。”
老者没有回话,倒是跟在他身后的一名男子插了话进来:“哎,我说你有事没事,没事放我们进去得了,你看我们俩这模样也不像是恶人吧?我们就只是到城里找个熟人,顺便住几天的事情。”
那士兵眨了眨眼,对于这个插话进来的男子挥手道:“你一边儿去,没问你呢。喂,老头,你这要是答不上来,我可是不能随意放你进城的哦……”说着这些,士兵却也是伸出一只手来。
老者饶有兴致的看了过来,随后却是一把制住身后就要发飙的男子:“闹什么,不记得我出门跟你说的了。”
那男子充满幽怨的眼神望了过来,却也只得无奈的耸了耸肩。
“呵,无妨,等一下会有人来接我们,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要找谁了。”
那士兵见从这两人身上似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穿的也不错,就是太不上道,哼,下一个。”
那一直站在一旁的最后一人听了,连忙走上前来。这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样貌颇为落魄,一身布衣,腰间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布袋和一个葫芦。他上前两步,笑着开了口:“军爷,我到这里来也是找人的。”
“哦,你找谁啊?”
那人笑着再次向前一步,手里却似是变戏法一般的摸出一锭银子来,递了过去,“找个朋友,朋友,嘿嘿。军爷你多担待,放我进去吧。”
那士兵眉眼一开,将那锭银子接过,挥手散去那汉子身上的酒味,说道:“进吧进吧,等了许久了吧,这外面冷得不成个样子,赶紧进去找你那朋友吧。”
“嘿嘿,多谢。”
说完这些,这汉子却是大步走了进去。然后取下腰间的葫芦,大大的灌了一口,“不识庐山真面目哇,今朝有酒今朝醉哎……”末了,泛着对迷离的眼睛,饶有深意的望了眼门口剩下的两人,快速的离开。
那士兵再次瞪了一眼门口的两人,见对方仍不识趣,干脆抱着双臂继续开始打盹儿。
两人中年轻的那个见此情景,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一幕被那老者见到,却也只是会意一笑,并未说什么。
不久之后。
当‘哒哒哒’的马蹄声震破这清晨的宁静,那名打盹儿的士兵猛然一个激灵,望向了街道一端,随即,隔着老远的距离,他便赶紧整理了着装,站得笔直。
来者很快便到了跟前,翻身下马,身手利索。他下马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小跑到那老者跟前,就要拱手下拜,“下官不知诸葛……”
“哎,别这么多客套,我的身份,是保密的。”
老者制止了匆忙赶来的王吉行礼,随后小声的聊了几句,便由着对方对方带领,进了城来。
路过那名士兵时,那一直跟在老者身后的男子站到了士兵面前,满脸的笑意。
“好玩吗?”
士兵满脸黑线:“……”
“不好玩啊?王大人,这人我要了,等走的时候记得提醒我,我带回去好好调教下,倒也是块好料!”
嘴上说着这些,那人在这士兵肩膀上轻轻拍了一拍。
走在前头的王吉还以为是那士兵真被这人看中了那点,笑着答道:“放心吧沈大人,我记着了。”
那名差点被王吉道破身份的老者没好气的瞪了过来:“整日就没个正形……”
“嘿嘿,不是无聊嘛,陪您老等了大半天,耍一耍也没什么吧?”
王吉在一旁小心的陪着笑,不敢插话。一行三人,快速的向着王吉府上走去。
这一日,时任西凉道白楼楼主的诸葛澄邈加上另一名副楼主沈逸风,两人隐了身份来到郴州,至于他们来这里究竟为何,恐怕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连王吉也都被下了封口令,对谁都未曾说出去。
而另外一边,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成为新郎官的宁天地却也是刚刚醒来。
洗漱,晨练(其实也就是运转几遍内功),完了之后就准备要到天工坊去,开始新的一天。
原本忙碌却有节奏的生活,似乎从水家到来之后就被完全打破。如今除了日常的天工坊内事情,摆在宁天地眼前的事情也是不少,诸如与水燕飞的婚事啦,提防那位同在郴州城里的叶枕涛啦,以及肩膀处被自己贸然植入的兵甲啦等等。只不过在这之外,他却还在等一个消息,那就是师父的回信。
早在之前,他就写信回了师父那里,讲述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只是随即,他就又碰上诸多的事情,如今对这些事情已经大概有了思路,宁天地也开始盼望着早点有回信过来。
整理好了内务之后,天色其实已经完全亮起。用过早饭,宁天地出了门,直接朝着天工坊的位置走去。
这一路他已经走了不知多少遍,对于周边居住的人们也大都熟悉。另一条胡同里王七家中又添了新丁;吴九家中的旺财昨日没有回来,只怕是已经被打死在了外面;孙六一家似是回了乡下,留下了一栋空房屋,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再回来……这些一切,宁天地都很熟悉。
当他的脚步走过那条与自己家胡同紧邻的胡同后,宁天地却是愣了一愣,原地又退了回来,朝着胡同内望去。
那原本是孙六家的门口,一个落魄汉子正半蹲在那里,拿着个葫芦大口喝酒,注意到自己望过去时,也随即回望过来,然后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哎呀,兄台,你是新搬过来的吧?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宁天地一边笑着打招呼,一边走了过去。
那落魄汉子站起身,灌了口酒:“哎呀,我还真是刚搬过来的,这里原本住着的是我大舅的妹夫的弟弟的哥哥,我来借住几天……”
宁天地此时已经临近那人,他笑着一拳砸向对方的肩膀,同时小声道:“废话这么多,那不还是你大舅的妹夫家吗?”
对方同样一拳回了过来,“呃……是这样吗?”
两只手握在一起,随后同时进了院子,关上了门。
“师弟!你怎么来了?”
“嘿嘿,师兄,我怎么不能来?”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随后,那明明比宁天地大了许多岁,却还要呈对方一声‘师兄’的落魄汉子从布袋里拿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
“喏,这是师父给的回信。说实话原本我也纳闷师父为何要叫我来这边找你,见到你之后我才明白,师兄,你受过伤?”
宁天地接过书信,快速的打开浏览,眼角却是瞥过自己的肩膀,笑着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看来你的‘生死簿’功力更加精深了。”
落魄汉子,或者说是该叫做齐玄黄的汉子撇了撇嘴,再次灌了口酒,“师父说什么了?”
宁天地仰天长叹一声,递过去书信,“你自己看,师父总是这么懒,多写个字又不会掉胡子,真的是……”
齐玄黄接过书信,扫了一眼后也是哑然失笑。
那偌大的信纸上,只有四个字:一切凭心。末了,似是已经封了信件不想再拆开,便在那信纸的背面多写了一行小字:特派你师弟齐玄黄助你,盯着他,少喝酒!
“哈哈,师父果真还是疼我,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