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说二人一路北逃,来自妖村外的某处田野小溪旁,身受重创的花无常突然停下步子,一把夺过红泥生手中的残剑,便对他冷冷说道:“我们就此分开吧!”
红泥生不可思议的望着她,急急问道:“无常,这是为何?”
花无常叹息一记,且道来:“这六十年里,每到正月十五,你便会送来战帖,你我相杀了一轮甲子,这期间我不知有多恨你,哪能要求你替我舍身忘利呢?你为我失了一臂,我已是无地自容,若你再以炉火铸剑,必定还要折损不少修为,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红泥生情急起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甘的说道:“无常,你句句客套,何必待我如此生分?”
花无常抬起眼来,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要我待一个相杀了六十年的对手热络,抱歉,我真做不到。”
红泥生尴尬的抿了记嘴,又道:“我每年向你递战帖,并不是……并不是为了杀你!”
花无常奇怪的看着他:“不是为了杀我,那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果如那名小妖所说,你是暗恋我不成?”
红泥生胸口一堵,顿时凝噎,怅红了脸,只道来:“这……这……我……”
花无常无端怒气填胸,霎时挣开了他的手,生气的说道:“红泥生,我知道自己形容丑陋,佩不上你这个谦谦书生,就当我花无常自作多情一场,血虹剑便不劳你费心重铸了!”
红泥生见她生气,立马蹿到了她跟前,伸出仅剩的一只手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情辞万分恳切的说道:“不,无常,我、我、我其实心悦你已久!”
一声表白之情道出,二人皆是一惊,四目才对,却又一起着急避开。怀中之人愣了许久后才探向怀抱之人,置疑的问道:“怎么会?你不是总暗讽我长相丑陋吗?”
红泥生苦折眉头,幽幽说道:“我那是嘴笨!奇怪,我素来才思敏捷,提笔即书,但只要一面对你,却就连话都说不出来,唉!……当日约战时,我若能将这份感情及时言明,也许此刻我就不必这么纠结了!”
花无常抬起脸来,将红泥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会儿,只见他青脸肃然,铁齿紧闭,全然一副大敌当前的紧张模样,又感到他搂着自己的力量分明很重,但劲力全崩在了小臂上,对她的力道却是小心翼翼,生怕伤着她一般。心下一暖,她眨了眨眼,突然害羞的笑开。她且问他:“你纠结什么?”
红泥生答道:“我废了。没了右手,以后还怎么好好疼你?”
花无常探清他眼底闪烁过的无尽无奈,不禁心疼起来,立马安慰道:“红泥生,你不必再三强调这条手臂是为我而断的,我花无常又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日后是绝不会嫌弃你的。”
红泥生听罢笑开,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无常呀!”
两人又默默温存一会儿。猝然花无常想起点别的事来,便又质问他道:“我问你,方才那小妖询问你的心意时,你为何要摇头否认呢?”
红泥生折眉轻许,尴尬的答道:“我……我害羞嘛!”
花无常噗嗤一下乐开,回神想想这话倒也没错,他若不是因为害羞,又何必苦苦纠缠她整整六十年,却从未主动表白过心迹。嫌他没用,花无常便取笑他道:“哪有像这样追女人的?别人追爱,不是送花送房就是送宝石珍珠,你却偏偏送我战帖!并且每次一见我,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恶语相向,可每回与我交手又都手下留情,弄得我又是疑惑又很恨你!我且问你,相杀六十年来,你难道就没有一次鼓足过勇气?”
红泥生叹息一记,怪道:“谁说没有,无常,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花无常又追问他:“真的,什么时候?”
红泥生笑道:“唉,无常,你知道为何男人在将女人追到手之后,大多都不愿再回忆那些甜蜜过往吗?”花无常挖苦一声:“甜蜜过往,我们有过吗?我能想起的,就只有我俩奋力搏命的场景而已。”红泥生轻咳一声,又尴尬了。花无常笑开,姑且饶过了他,便道:“好吧,就当作有吧。为何?”
红泥生这才答道:“因为不敢回想!每段感情都是由一件件傻事促成的,我实在不想回忆起那些年犯过的傻,所以你就别再追问我了。我们能不能不问前尘,只朝前看?我保证,我一定会让竭尽所能让你幸福的。”
花无常甜甜笑开,稍顿了顿,又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我若此时回岛,婆婆见我再无处用价值,一定会将我丢弃的。”她的言下之意是想要就此追随红泥生而去。
但红泥生却没听出这话的端倪,居然说道:“这好办,待我将血虹剑重铸好了,你再回到岛上便可。”
花无常气上眉梢,正要骂开,哪知他又及时补道一句:“但回岛之后,你必须马上拜别婆婆。如今有寒禅护着小妞,弓藏台迟早都要被夷为平地,你呆在那儿太危险了!”
花无常又戏言一句:“那出岛之后呢?天地之大,我一个剑灵又该何去何从?”
红泥生这回倒没让她失望,总算说了一句让她十分满意的话:“当然是随我回家去啦!我家红墙岚院,修在一片峻山脚下,四周风影秀丽,十分宜居。你若嫁进,余生你我二人举案齐眉,或倚风弄琴或执笔读书,或随兴比试都好,悠哉度日,必定幸福无比。”
花无常一把推开了他,羞愤的骂道:“胡说八道!谁说过要嫁给你了!”(剧1)
红泥生愣了一下,突然满脸绯红,拍拍脑门,无地自容的说道:“是是是,是我唐突了。那我们就暂不提这些太过遥远的事!”
花无常见他竟似儿戏一般收回承认,狠狠的跺了下脚,大骂一声“笨蛋”后,便荒步开迈,飞奔离去。
红泥生却不明白她因何如此气愤,只是自顾自在后撵上,一边追赶她的步伐,一边幽幽心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话真是不假!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