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红泥生却睨她一眼,过后酸腐的说:“你年纪不大,不懂这其中道理也不怪你。这叫意境。凡人喝酒,无论是品,是饮,还是醉,无论是小人,粗人还是笨蛋,若只是为了喝酒而喝酒,便就只是小人,粗人与笨蛋,但若是换了一种意境,为忧愁而喝酒,为开心而喝酒,为烦恼而喝酒,那么‘喝酒’就全然不同了!我是为情而困,所以品下这杯苦毒之物,那你呢?你又是因何来讨这一杯黄汤?”
芊芊叹了口气,想起尸骨未寒的狱吏大人,幽幽答道:“为了一个来不及兑现的承诺。”
红泥生点点头,慧黠的眼中闪动过几丝光芒,大概是明白了什么,伸手握过酒勺,一边为她斟满烫酒,一边吟道:“人生在世不如意,酒到用时多恨少,世事多半是无情,众人皆醉谁敢醒?来,大叔就为你这份重情重义重诺敬你一杯!”
芊芊吸了下鼻头,红眼一红,急急与之碰杯,连忙谢道:“多谢大叔!”
一杯刚饮,红泥生便追问她:“如何,这酒的滋味?”
芊芊双颊一热,眨了眨大眼,只说道一字:“好!”
红泥生且问:“是如何一个‘好’?”
芊芊笑道:“还想再讨一杯的‘好’!”
红泥生“哈哈”大笑两声,话不多说,又给她添上一杯。两人碰杯之际,芊芊说道:“大叔,这杯换我敬你,此酒酿之不易,滋味又美又淳,你却如此慷慨,多谢!”
红泥生笑道:“文人求知己,酒鬼求同醉。你随时想喝,我便随时奉陪!”
芊芊乐开,模样有如春花初绽般美好,开怀说道:“你真是个‘酒叔’,够豪气,够爽快!”
红泥生听到“酒叔”二字,不禁又是一叹啊。
三杯两盏后……
红泥生醉望手中白杯,借冲头的酒兴,聊发三两诗趣,开口便吟:“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已经醉得不轻的芊芊痴痴一笑,禁不住笑他:“酒叔,如今可没有雪哦!”
红泥生望天一记,过后以指捻酒,三敬天地,口中密咒方歇,突然天上就飘下片片鹅毛般的白雪,骤寒的天气引动阵阵冷风扫地,扑过芊芊的脸颊,稍稍减去她身上难耐的酒热,让她霎感畅快无比,一回头时,她笑靥如樱的说道:“哇,酒叔,你可真厉害。”
绿绿的树桠,白白的雪,稚嫩出水的脸颊,炙烫的炉火,红泥生转脸看她,宛觉面前盛景过于美伦美幻,竟又幽幽思念起了心中之人。就不知何年何月,他才能无常这般共火同醉,畅饮一杯?一时百感交集,他又吟道:“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伸手戏雪之人,转悠悠的回过脸,呆呆的想了一会儿,尔后笑开:“红豆!哈哈!好东西!红豆汤,红豆饼,红豆酥,怎么做都很美味。”
红泥生笑开,定眼朝跟前醉态可爱的小女子看了看,微微一笑,暗暗说道:“还是年少好,不尝黄汤苦,不知相思为何物!”
倏忽尔一阵寒风扫来,掠起漫天白雪如舞,白雪中一道昂藏七尺的身影迈来,全身荧光微泛。红泥生警惕的探去一眼,顿时傻住。那人冲他摆了摆手。红泥生点了下头,立马渺化烟形而去。
芊芊却没注意到这些,凭着醉意,兀自追赶着漫天飘飞的大雪,在院落中似舞非舞的嬉戏起来。来人看了一会儿,摇摇着,不禁骂道:“脓包!”过后径直走来,将她打横抱起,揽入怀中,任一片片雪花染透她犹如靛染的青丝,覆上了她的脸,她傻嘻嘻的笑着,却丝毫没有挣扎。
来自门前,芊芊突然伸出手,从他肩上摸过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递进口水,“嘚吧嘚吧”的尝了两下,尔后吐了记舌,满口酒气的说道:“不好吃,不好吃。”
来人埋脸看她一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他右脚一跺,漫天的飞雪霎时就此止住,过后一片燹风掠地,地上雪迹全无,四境再又回复到一派月满人间,莹莹如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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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芊芊自是神清气爽的醒来,已经完全想不起昨夜的那场“天灾”,结果才睁开眼,她就忙惊慌失措的大叫一声:“教习长老,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床边之人朝她瞥来一记凛寒刺骨的眼神。
芊芊尴尬的咽了下口水,下意识的掖紧被褥。
教习长老探了她一眼,冰冷冷的问道:“我问你,你昨日是不是过去森狱?”
芊芊脸颊一热,一时竟忘了否认,光顾着说道:“那些妖犯可不是我杀的!”
教习长老冷冷的说道:“这我知道,尸体上都是鞭痕与箭痕,他们的死自然与你无关。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会去森狱?”
芊芊咬了咬嘴,埋下脸,嗫嚅而道:“那是因为……我……十分想念狱吏大哥,便想去探望他一眼。”
教习长老摇摇头,一脸失望的说道:“我昨日在探查森狱外围的时候,发现森狱前面留有打斗过的痕迹,这证明凶手曾和村里的人交手过,这其中还有使用过召灵术的残痕。村中就只有你最善用召灵术。你若再不说出实情,我立马将这些发现告诉族长,让他定你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芊芊慌了神,立马央求起来:“不,长老,你听我解释,我是有苦衷的!我……我当时害怕大家会把我当成内奸,再说凶手已经逃了,说了也于事无补,我才未敢脱出实情。”
教习长老稍稍思索,过后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辩辞:“的确,你之前犯错不断,在大家心中已无信用,选择在无人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情况下明哲保身,算是聪明之举。这样好了,只要你将昨日的事情经过,以及你为何要去森狱的原因统统说出来,我便替你守住这个秘密。”
芊芊眨巴了两下大眼,疑道:“当真?长老真的愿意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