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笑声又起,血千筱很爽朗地说道:“你还能有此总结,可见你并没有真的迷失你自己。那么我说与不说,拉与不拉,又能改变什么呢?我没那么虚伪,而你也不是那么没主见的人。”
“哈!”花无忆冷冷笑开,又道:“在这片岛上,有两个人最嚣张,一个是师姐,来去自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第二个便是你,你从未显露过真容,却无人不服你,想来与你这张巧舌是脱不开关系的。好友,你让我越来越好奇你的长相了!”
风中突然传开一记浅浅叹息。
花无忆立马追问:“好友为何叹息?是难过,还是遗憾。你不愿露出真容,是否与你的过往有关?”
血千筱道来:“我是在叹息连你竟也不懂我。我且问你,岛上的人相貌如何?”
花无忆答道:“那还用说,因为婆婆貌丑,所以她手下的偃尸全都丑陋不堪,更使岛上兴起‘以丑为美’的恶习。”
血千筱便说:“正是!就是因为这个恶习,所以我才不愿以真容视你。”
花无忆听出端倪,又问道:“这么说,你的真容一定很丑了?”
血千筱又爽朗的大笑了几声,过后答道:“看久了兴许会吐,你说丑不丑?”
花无忆不禁幽幽思道,听血千筱的声音,明明气度非凡,谈吐之间大雅不俗,若是配了张丑脸,也未免太过可惜了。思忖间,血千筱又对他说道:“别光谈我,你的相貌并不算丑,为何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呢?”
花无忆沉了一沉,答之:“每次从棺中出来,或是水面,或是镜子,只要我看见这张完全陌生的脸,就会忍不住不自在。我总是问自己,我不认得‘他’,为何还要与让‘他’与我如影随行?”
血千筱稍稍思量了一会儿,过后说道:“我们两人,一者沉沦过去不可自拔,一者因为没有过去而不可自拔,这都是在自虐啊!”
花无忆一脸怀疑的问道:“‘沉沦过去而不可自拔’?你有吗?”
血千筱笑问道:“难道我与前妻的故事,还不足显露我的‘不可自拔’吗?”
花无忆摇了摇头,耿直的说道:“如果一个人只在一年三百六十日的某一日思念他的亡妻,那我真的无法将此人定义为‘不可自拔’。抱歉了,血兄。”
血千筱的笑意转为尴尬,稍顿了顿,微带惋惜的说道:“好友,这证明你并不是真的了解我啊。”
“哦,是吗?那……”花无忆正要反驳他,突然远天外,一片幽然花香随海风潜入四境,花无忆一怔,眉头立马紧锁。旁的血千筱却道来:“哈哈,是大师姐回来了!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啊。”
花无忆想起她有伤在身,立马纵起身来,对即将凑近的身影说道:“师姐,听闻你受了伤,没有大碍吧?”
于一片红梅瓣雨中,花无常缓缓降落,粲然一笑,抖了抖肩,挥落少许尘土,才答道:“放心,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多亏了红泥生以自身修为渡我。”
黑幕下的星眸稍稍一凛,观见对站之人身无患处,脸色红润,依旧腰正背挺好,气势非凡,这才宽心一记,他又说道:“师姐能逢凶化吉,真是好事。”
但花无常却突然叹出一口浊息。花无忆拾到,立马蹙眉追问:“师姐因何叹息,出什么事了吗?”
花无常看她一眼,面有惭色,且道:“师弟,在这岛上,我一向与你最亲,也最舍不得你。今日我归岛,其实是为拜别你们而来。”
花无忆手中拳头微紧,目光偏冷,紧张的追问道:“拜别?师姐你要去哪儿?”
花无常答之:“我将随红泥生而去,找寻自己的幸福,今日便会离岛。但这并不表示你我之间的关联便也将就此断裂,日后你若想我,可以到我退隐的地方来找我。我将随时恭候你的到来。”
花无忆猝然一惊,稍怔了怔,许久后,微微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师姐……”血千筱却突然抢过话机,笑道:“恭喜大师姐,你可是我们岛上第一个嫁出去的人哪!”
花无常噗嗤乐开,颊边红云微染。
血千筱又感慨道:“大师姐,纵观你的幸福,当真是来之不易。红泥生与你相杀了整整六十年才将你追到手,这份感情,既愚昧又感人,只希望你们将来可以和睦相亲,切不要随便吵架,否则家中必定鸡飞狗跳啊!哈哈!”
花无常又是粲然一笑,过后双手一拱,对他嘱托:“千筱,以后无忆就托付给你了。”
花无忆脸色稍黯。血千筱笑道:“不必大师姐千叮万嘱,鄙人的人,鄙人自会照看好!”
花无常冷“哼”一记,口气郁闷的说道:“血兄,我还正伤心呢!你别闹了!”
血千筱却说:“就是因为你正伤心,鄙人才要闹。大师姐能平安归隐是件喜事,你若一直愁眉不愁,她还又岂能放心离开?”
花无常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对花无忆说道:“无忆,有千筱陪你,我便放心了。若是将来婆婆放你自由,你记得一定要来找我……千筱,你也是。”
血千筱笑了两声,又道:“大师姐,你快去找婆婆吧,把他留给鄙人,鄙人会哄好他的。”
花无常又是一笑,过后缈形散去,随海风往岛中央飞去。待她离开,花无常就冲血千筱问道:“你方才话里有话,是不是师姐此行会有什么意外?”
血千筱冷冷一笑,却道:“无忆,我看你是武侠小说看多了,才这么喜欢胡思乱想。我只是稍懂面相,又不是先知,哪有那么多惊世预言?……啊!这里的海风太大,吹得人好冷,再吹下去,怕是感染风寒,我还是先行一步为妥!”
说罢,他亦紧随花无常散形而去,留下的花无忆孤零零坐在崖边,兀自小声嘟囔:“他说他冷?一具偃尸,哪有什么资格说冷?还说会留下来‘安慰’我呢,这么快就溜了,简直就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