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那细柔的声音低了下去,轻笑道:“要依儿媳说,就应该从此绝了这个后患,万万不可让她进宫,倒不如把她远远地卖到南边窑子里去。以那小浪蹄子的姿色,卖个百八十两银子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儿。再加上她那张银票,咱们从从容容地就能落下一大笔钱,别说盖几间瓦房了,便是搬进城里做个买卖,那本钱也都有了。而且隔着十万八千里呢,窑子里又看管得紧,她便是想跑回来寻仇也是不可能的,这不是两全其美了么?便是宫里那个姓王的阉货问起来,咱们只说她突然染了时疫,突然就咽了气。咱们怕那病气过了人,连夜就把她深埋了——难道那个阉货还真有那闲工夫刨坟挖人去?”
曲烟烟在暗夜中大睁着双眼,两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牙齿在嘴唇上咬出一排深深的齿痕。
是的,她知道她们不是好人,可终究还是低估了她们的贪婪和凶残——在自己把全部的五十两银票都交出之后还不满足,她们,竟然,要把自己远远地卖到……那种肮脏的地方去?!
冯高氏听了儿媳的话,“嗞”地吸了一口烟袋锅子,忽然咈咈地低笑了几声,赞道:“果然还是老二家的心思细,做事儿周到。”
旁边的周氏已经按捺不住满腔的兴奋,两手一拍,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好,真是个好主意啊!那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小****浪蹄子,就欠该扔到窑子里去!怎么着?咱们明儿一早就去找人牙子来?”
王氏“噗”地低笑一声,道:“这事交给不知底细的人哪行?大嫂别急呀,我早就替大家谋划好啦。我有个远房婶子,专做人肉生意的,这件事交给她,包管料理得妥妥当当。只不过她最早也要后日才能过来,这之前咱们还得把‘小姑娘’稳住才成。”
“这有何难?明儿咱们就说到底相处了一场,临走总要好生做几个酒菜替小蹄子送行嘛……”
周氏嘿嘿地笑了两声。
屋子里三个女人还在那里悄声合计着。曲烟烟袖着两手,无声无息地慢慢退后。她那张清丽的面庞上淡淡的看不出悲喜,可那对黑如点漆的眸子却如冬夜里的两颗寒星,倏地闪过一丝幽冷的光芒。
太仁慈了。自己实在是太仁慈了,忘记了毒蛇永远是毒蛇,它们不会因为你的避让闪躲而不再咬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露出毒牙之前,就将它一刀劈为两段。
……
第二日。
周氏一大早就推开了柴房的门,满面春风地向内笑道:“烟烟妹子,你先别忙着走,婆婆要治一桌酒席给你送行呢。咱们姐妹总算是处了一场,以前的事儿都是嫂子不对,你别放在心上哈。今儿嫂子下厨做几个好菜向你赔罪,咱们不醉不归!明儿一大早,你大哥会雇辆车拉着你到城里逛去,想要什么衣裳首饰你尽管挑。”
曲烟烟已经起了身,听了这话,便也向周氏微笑道:“嫂子太客气了。既这样,今晚我就陪嫂子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