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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爷爷家的日子

我出生两年后,老姑也嫁人了,嫁给了村里老孙家,他家的条件不太好,奶奶时常有周济。

又过两年四婶进门了,她嫁给四叔时要了后院的新房子,新盖的四间房子都是用石头砌起来的墙,上好的木头打的LIN(二声)子,房顶都用了最新的白瓦。

后院的院子很大,园子周边种满了脚瓜和豆角,又分好几个池子,种了茄子、韭菜、辣椒、黄瓜等等,四周也用石头砌上了墙,看起来很规整。

那个木头门有点摇晃,每次推开,我都很不耐烦的任它在那里摇晃。

进了大门就到了园子门口,园子门口打着一口洋井,她们家的洋井太笨重了,非的很大的力气才能轧上水来,使不好力气,那个洋井把还会打着人,四婶家的弟弟就是因为年龄太小,没有用好劲,把前门牙给打掉了半颗。

一共是四间房子,一间用来堆放米面之类的杂物,其它三间还是延续着古老的那种建筑风格,进屋以后两边儿是锅台,西屋给四叔四婶住,里面放着陪送的挂钟,和两个红木箱子,几节红柜子,上面是当时流行的带着图案的大镜子,门口还放着一台缝纫机。

东屋爷爷奶奶住,放着几个破旧的柜子,破旧的柜子上面挂着有点旧的镜子,镜子前青花瓷样的瓶子里放着鸡毛掸子,里面挨着炕的墙放着一把木头椅子,整个棚用报纸糊的很干净,周围贴满了年画。

东屋外门口放着一口水缸,那是我很多年的习惯,在外面匆匆跑过之后,上他们家先舀一水舀子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不分春夏秋冬。

水缸很大,太小的时候,我有点够不着总是趴在缸沿上向里面够,奶奶听到动净就会急着出来说:“了不得了,你要喝我给你舀,你知不知道,老李家的那个孩子就是因为趴着栽里面了,大人都没在家,淹死了”我是意识不到危险的,依然我行我素。但是一到了过年,四婶若是看到我进屋,她会立马拿起水舀子,出来喝止,并且笑着说有令头,过年不允许喝他们家水缸里的水,我就会讪讪的进屋。爷爷会把他壶里的水给我喝。

后院的房子是好,但是分家后都归爷爷和四婶他们了,把前院分给了我们,妈妈多少有点儿不乐意,认为爸爸盖这个房子没少出力,却住不上新房子,还的住前院那个小灰瓦房子。

分家以后,我不肯回前院住,因为我跟奶奶住习惯了,妈妈一生气,就把前院的木头大门给关上了,听说我也很蛮,一边儿哭着喊着要回家,一边儿拽大门,拽不动大门,就抠大门下的土儿,把大门下的土儿都抠出了坑。

奶奶看不过去,就过来把我弄回了后院,我到了后院也没让大人省心,四婶蒸粘糕呢,我哭着就要,四婶说刚下锅不熟怎么吃呀,我还是哭个没完,怎么也哄不好,爷爷来了脾气,奶奶就说我们还小呢。四婶一生气,就把锅里不熟的粘糕铲了一块扔在我面前:“让你吃”

我在后院的日子终究也不是个法子,因为四婶很快生了弟弟和妹妹。

我还是回到了前院。

妈妈说我小时候长得很招人待见,一个外号叫“老铁”的老娘呗非常喜欢我,天天早晨吃完饭,就来把我抱走,上西头铁匠炉那儿,一边儿抱着我一边儿拉着那个大风匣,与那些汉子们神侃。

后来“老铁”去了城里,再也没有回过来,村里的许多人还经常说起她的趣事,她变成了村儿里的一个传说。

大舅家的姐姐们还没有出嫁,经常来我家玩,我记忆中总是被哥哥姐姐们扔的很高然后再被她们接住,其实我很痛苦。

村儿里每年还是要办一场大戏的,我记得就那样被大舅家的姐姐们带着在戏台下走来走去。

我很快有了个弟弟,当时计划生育很紧,因为我和弟弟不够间隔,不仅罚了钱,爸爸在供销的工作也没了,她和妈妈就在家炸大果子(油饼)出去卖,有时候还泼些粉皮去卖。天天扮着酱油吃粉皮,我听妈妈说,不能让孩子老吃这些了都喉着了(咸着了)将来该咳嗽了。

妈妈秋冬就去爷爷承包的淀粉厂工作,爷爷的淀粉厂还是见到些利益的,他很想发家致富,听外头说养红毛猪赚钱,就用淀粉厂赚来的一些钱高于普通猪的价钱买回来一批,可是养着养着猪的红毛没了,和家里的猪没有什么两样,后来才知道是被人骗了,那红毛是人家染上去的,那成了村里的笑话,爷爷当然不开心,又上东北弄了些木耳来养,村儿里好多人跟着一起干,我记得那场面。

我总算会走了,并且略懂事儿了。

春天来了,庄嫁种下去发芽了,我听得见轰隆隆的雷声,屋子再也圈不住我了,我、明明姐、丽红、招弟、弟弟们就满山满地的跑,去找白蒿,招弟说打了雷以后就不能吃了。

回家以后奶奶对我说:“你上地儿里千万别踩着苗儿,如果踩着了,那是罪过呀,会让雷劈死的”奶奶这一教诲,影响我一生,上地儿里不敢踩苗儿,成年后,不敢倒饭。

但是两个月过去了,只听的见雷响,却看不见雨点,听大人说,有雨,只是龙王爷都绕着走过去了。

于是我就看到了全村儿的人去求雨,他们敲着锣打着鼓,身上都绑着树条,绿绿的一片儿,我也弯了一棵树条编好绑在了脑袋上,跟着大人往小庙走去,后来真的下雨了,我看见了大人欢笑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我有点儿不理解。

我最爱的不过就是热闹,村儿里的姑娘怎么那么多?村儿里的小伙子怎么那么多?总是有出嫁的,东头代军的姑娘代素芹嫁给了西头的小伙子华伟,还敲锣打鼓的,我们就会跟着队伍一直送到华伟他们家。

明明姐说,晚上还的去,因为去了有糖吃,闹洞房是给喜糖的。那是一件重大的事儿,吃完饭后,我们这些孩子就成群结队而去了,盆梁底的、炮台子的、羊草沟的一帮帮儿的。我总算弄到了一块儿糖,非常有成就感。

村儿里的热闹还没完呢,又来热闹了,西头围了好多人,我们小孩子也跟着跑了过去,有许多带着大盖帽穿着军绿色衣服的警察。

我看见一个人被推上了警车,他很不老实,还不愣,就被警察用力给推了上去,上了警车后,看见警车里面一顿晃悠后,就安静了,后来听人说是高老九先不招,电棍上去没几下,就全招了,他几乎把村儿里偷了个遍。

盆梁底的张老六磨叨说:“我一直以为我们家的镰刀是被小锁子拿去了呢,怎么也没有想到是他,如果不是他自己招出来,我死活想不到,想不到啊?”

也有一个中年妇女骂骂脏脏:“操******,现在好了,李家那个逼娘呗儿,在背后生说她的项链被我拿了,现在怎么不出来说了……”

春去冬来,村子里除了种地收割,一入冬基本就没有什么事儿,到处看见的都是抱着膀子晒太阳的,勤快点儿的上山弄点儿柴禾,这一晒通常就晒到来年开春了,我看见房檐上的雪化了,滴成了柱形,如水晶一样挂在房檐上,在天蓝的天空下经太阳一照就发出了万丈光茫。走在泥路上,早晚是冰,中午通常就是很CHUA(二声)的泥水。

村子是封闭的,至少在我看来是与世隔绝的,没有班车,一年半载偶有几辆拉木头的大货车路过都觉得很稀奇,只是自行车多了起来。

我们、老刘家和在林场上班的杨家、信用社的苏家算是上等户,其它家差不多都一样,但是家家都很开心,因为粮食家家还是有的,交完公粮后,家家还是有吃的,这对于他们来说,非常满足。

分产到户,家家把自己的地视为命根子,经营的有声有色。

闲暇时大娘、三婶、妈妈她们忙活着拆洗一下被子,孩子们长的快,棉裤棉袄总是要拆了,再加点棉花重新做,她们喜欢一边儿做活儿一边儿聊家常。

我听得进屋的大哥说有人请爷爷在西头的供销社那儿喝啤酒呢。

三婶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哦,原来那叫啤酒啊!那天我上我三娘她们家,非得让我偿一口,什么喝头呀?一股马尿骚味!”妈妈也附和着。

提到了供销社,我想到了那个灰灰的东西,明明姐说叫巧克力。

我央求妈妈说想买一块,给我几分钱吧,妈妈没有给。

几天后,我终于从爷爷那儿央求到了几分钱,来到了供销社。

供销社在营子里头,我一边儿踢着石籽,一边儿往前走。

到了供销社,我还没有供销社的那个柜台高,售货员高傲的做在里边,我说我要买巧克力。

座在里面的女的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织她的毛衣,我又叫了几次,她才不耐烦的站起来,面若冰霜,收了钱后,不耐烦的把东西扔给我,又座了回去。

后来听大人说,她是新调来的。

对于她,我不明白村里人怎么就都高看一眼,隐约觉得她和村里人是有区别的。

村里人说,她是吃商品粮的,是职工。

当时有一种想法,以后长大了,也干这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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