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你的人缘真好,有了一匹白马,又来了一匹黑马。”汪正龙仍然望着窗外,用一种古怪的口气说,话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失意。
“错!白马不是我的,黑马是我不需要的,所以我一无所有。”我慷慨幽了自己一默。
“Why?”汪正龙转过脸来,故意夸张着他的惊讶。
不管我自认为如何的超脱,和王海涛分手的事情始终是心中的一块不毛之地,一直以来我选择了绕道而行,绕来绕去,我还是站在空旷的悲凉里。
义无反顾地照顾汪正龙以来,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患难与共的感情,一种类似男人们之间肝胆相照坦诚以对的兄弟情。因此当我给他讲述我失败的恋情的时候,没有一点儿的心理障碍。说完了,轻松多了,我感觉到这一次真的成功跨越了荒凉,于是情不自禁莞尔一笑。
“我想我和昌吉也走到尽头了。”汪正龙的表情却是凝重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忧伤,仿佛黄昏时分空谷里的回声。“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不肯来看我,可想而知,我在她心里的份量有多轻。出事以后,她先为了保全他的儿子四下活动顾不上我,也无可厚非,我不怪她。可是这么多天了,她竟连一分钟的时间都不给我,要知道我随时都可能死去。”
我想说话,他用手势制止了我。
“我自己心里清楚。那天晚上护士叫你出去,你回来后尽管笑容满面,但我看出了你的忧虑,明白了自己的情况很糟糕。后来你执意留下来陪我,更证实了我的猜测。我很害怕,害怕自己就这么死去,却不能再见她最后一面,于是就等啊等,等昌吉过来看我,哪怕一分钟,一秒钟。
“可是,她没有来,却派来了律师。我知道她的用意,无非是想开脱她的儿子,把故意伤害变成正当防卫,只要我说是我先动的手,她就会称心如意了。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她亲自来说一声,我什么都认,可是她不但不来,还试图让律师蒙混视听,诱导我说出令她满意的答案。我很心痛,难道她就不明白我的心吗?
“你也看到听到了,我没有让律师得逞。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来。我不管以后怎样,我只想见见她,问问她以前的感情是不是真心的。
“说来好笑,她用一盘草莓打动了我,把我彻底俘虏了。我们都一样,是从农村的土坷垃里爬出来的孩子,十年寒窗苦读,就是为了能够留在城市里,不再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生活。可是,真正留在城市里,举目无亲,人情冷暖,并不是想象中的风光写意,还要继续玩命打拼,才有望在城市里挤出一寸土地扎根发芽。
“来公司面试的时候,昌吉是主考官,当时我心情紧张,答题时破绽百出,是她力排众议,录用了我。上班后,她对我百般照顾,让我感激不尽。一次我生病,发高烧起不了床,迷迷糊糊觉得有人站在床边,睁开眼睛却看见她端着一盘草莓站在那里。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草莓,红艳艳的草莓,翠绿的叶片,衬着雪白的盘子,就像珠宝。她一颗一颗地喂给我吃,凉丝丝的,酸酸甜甜,同时我还尝到了温暖。后来我主动投怀送抱,以身相许了。
“我不是因为她的钱,也不是因为她的职位,而是因为她的身上有我需要的温暖。”
他说完了,闭上了眼睛,两棵大滴的眼泪,挂在睫毛上,盈盈地抖动着。
说实话,我曾经蔑视过汪正龙,觉得他和李昌吉之间只是交易,根本不存在爱情。可是我发现我错了,起码汪正龙是认真的,为了爱,为了万丈红尘中那一缕难以把握的暖。
我说:“她会来的,一定。”
他睁开了眼睛,瞳孔熠熠生辉,激动地说:“你怎么这么肯定?难道你见过她?”
“是的,就在今天下午。她说她很担心你。”我骗了汪正龙,给了他虚假的希望,因为他目前的状况,希望是一剂万万不可缺少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