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留言里,我故作轻松,但字字句句都沾着受伤的心滴落的血,留言发出后,我几乎虚脱了。挣扎着,我把魑魅魍魉删除了,那个网名,曾经让我看到就觉得温暖亲切。断绝了和他的一切联系方式,我不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感觉到更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我聚拢,甚至我的身体连自己的重量都承受不住了。
傍晚,在半梦半醒之间,我接听了汪正龙的电话。
“张颖,你不会忘了承诺吧?”他问。
“什么承诺?”
“带鹏鹏来医院啊。***这里太静了,我都要疯了。”
“抱歉,鹏鹏离开青岛了。要不,我过去陪你一会儿?”
“嗯……好吧。”
“可是李经理会不会去?我怕遇到她。”
“她绝对不会来。不是她不想来,是她离不开,她儿子的事情很棘手,搞不好是要判刑的。”汪正龙差点儿丢了性命,仍然忘不了替那个女人担忧。
我去了医院,物以类聚,两个受伤的人碰到了一块。一个的身体受了伤,一个的心受了伤,虽然我们的病症不一样,但并不妨碍我们互相可怜。
在医院里还没有坐暖床,一个护士在门口向我招手,我跟着她去了护士值班室。护士很年轻,比我的岁数小,但是脸上却挂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冷漠,和某种笑容一样,烙着深深的职业痕迹。护士的话不多,她交代了我一些注意事项,看来她把我当成了陪护汪正龙的人。她说下午汪正龙做了一个脑CT,发现脑部有少量淤血,还需继续观察,如果明天再查一次,有恶化趋势的话,就得开颅手术。这期间,不能让他睡觉,如果他睡着了,要随时叫醒他。
我被护士的话被吓坏了,浑身冰冷,问是不是很危险。
护士说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危险,现在他胸部的伤已经没有妨碍,只等慢慢痊愈,而脑部的淤血,却是随时可以致命的。最后她递给我一块手机,说这是汪正龙的,刚才他偷偷打电话,被她没收的。要我一定要记住,不能让他打手机,也不能让他受到任何刺激。
我忽然觉得责任重大。来这儿,只是打算只陪他一会儿,没有做持久战的准备,但是现在留下来陪护他,责无旁贷。进病房前,我在玻璃上看见了一张苍白的脸,紧紧地绷着脸皮,像一张厚厚的硬壳。我揉了揉脸,让脸部紧张的肌肉放松,试着笑了几个,选择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笑容,保存在脸上,进了病房。
这段时间我与代理这个词有缘,当代理妈妈刚告一段落,又要给人家当代理女朋友了。
汪正龙向我微笑,笑容出现在他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非常怪异。他问:“张颖,护士是不是告诉你,我王某某将不久于人世了?”
“恰恰相反。她说你是祸害一万年,命还长着呢。”我故作轻松地说:“她还说你太顽皮呢,赐给我尚方宝剑,让我管着你。你可小心了,乖乖的听话,我可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汪正龙做出害怕的样子,说:“你不是张颖了,倒像开黑店的孙二娘。”
“嘿嘿。你说对了。”我故意拉长着脸,粗声粗气地说:“从现在开始,你要少说话。”
“不要……不让我说话,要出人命的。”汪正龙大叫。
我心说任着你闹才会出人命呢,因此如临大敌,几乎用哀求的口气说:“我说你听,好不好?”
汪正龙眨眨眼睛,问我:“那你说什么给我听?”
说什么呢?我一筹莫展,总不能给这个大男人讲童话吧?这段时间因为照看鹏鹏,我倒是积累了一大批童话故事,可是显然给一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讲这些,不太合适。
汪正龙说:“想不出来了吧?我给你提供个线索。”
“好,你说。”
“说说你的白马。”汪正龙说着阴险地笑。
“没什么好说的。”我想起了王海涛,心里一阵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