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见连国栋的表情,但我感觉到了他的尴尬。连国栋轻声一笑,干巴巴的,说:“我儿子,连成鹏。鹏鹏,快喊姑姑。”
我知道连国栋在称呼上耍了个小聪明,跟我套近乎,根据中国人的亲戚关系远近亲疏的划分习惯,姑姑的排名要比姨妈靠前一些,便说:“还是叫阿姨的好。”
连国栋却继续鼓励他儿子:“快呀,鹏鹏,喊姑姑。”
鹏鹏在经历了短暂的羞涩后,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姑姑,声音里弥漫着浓郁的奶香,让我的心变得很柔软。我不忍心拒绝一个孩子,但也没有答应,只是夸奖说:“真是个乖孩子!”
我客气的请他们也俩坐到沙发上,倒了两杯开水放在他们面前,彬彬有礼地说:“李经理有事出去了,你在这里等等吧。”表面上我不失热情,骨子里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说完,我便想离开。
连国栋连忙说:“颖颖,请等一等。”
我回过头,强挤出一丝笑容说:“还有什么吩咐?”
“其实……”连国栋吞吞吐吐地说:“我来并不是找李经理,而是专程来找你。”
“够了!你有完没完?”一个多月来,我遭受了他太多的短信骚扰,心里窝了一肚子火,现在听他这样说,就像火药邂逅了火种,爆发在所难免。
连成鹏被我的怒吼吓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捂起了耳朵,诚惶诚恐的望着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妖魔鬼怪。我忽然害怕看见连成鹏的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便不敢恋战,快步走向房门。其实我还有许多恶毒的话,真希望像泼脏水一样地泼到连国栋的身上,让他的自作多情变成自惭形秽,可是当这一朵鲜嫩的祖国的小花朵,这些话只能咽回肚子里。
连国栋一个箭步跨过来,死死地拽住了我的胳膊。“颖颖,你听我说好不好?”
我对他怒目圆睁,说:“你想干什么?放手!当着你儿子的面,请你放尊重些!”
“你放心,我没有什么企图。我有事相求,希望你能帮我。”连国栋低声下气地说。
“好,我听着呢。请你放手。”我使劲摔了一下胳膊,连国栋便撒了手,但他怕我趁机跑掉,闪身挡在了门前。
我轻蔑的哼了一声,坐到沙发上,冷冷地说:“说吧,我洗耳恭听!”
连国栋陪着笑脸,说:“我想让你帮我照看一天孩子。”
“就这么简单?”我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连国栋不疯不傻的,巴巴地跑到青岛来,就为了让我帮他照看一天孩子,真是荒谬。
“这么说你答应了?”连国栋面露喜色。
“别高兴得太早,我没说答应。”看到他的笑容,我认为踩到了他的狐狸尾巴,便冷嘲热讽道:“我可不想当冤大头,充当临时保姆,腾出时间来让你去**作乐!”
“颖颖,我在你的心目中就那样不堪,那样无耻吗?”连国栋痛心疾首地说,“我知道你从骨子里瞧不起我,可是你在我心中永远那么纯洁、善良、高贵。这些年,我伤过太多人的心,包括你在内。我……”
我打断了他的话:“谢谢你这么抬举我,可惜你想错了,你并没有伤过我的心。”
“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我的确伤过别人的心,其中也有鹏鹏的妈妈。”他说着,忧伤的目光落在蜷缩在沙发角上的连成鹏身上。
我发现连成鹏小小的身体在瑟瑟发抖,紧张地绷着小脸,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衣角。我的心忽然柔软了下来,很想走过去,抱住他,给他一些安慰。
“最近,我才看清楚了自己的荒唐。”连国栋继续说下去,“这次来青岛,我是来放生的,然后重新开始。”
“放生?”我疑惑地望着连国栋,不明白他的意思。
连国栋走到刚才坐的地方,打开塑料袋,露出两只乌龟来。“我要让他们回到大海去,赎我的罪。”
我忍不住冷笑。连国栋真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家伙,亏他想得出来!如果用一次放生的善举就能抵消自己犯下的错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就全部是纯洁善良的人了。不过话说回来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他有这份心思,可见已经觉悟了。
我最终同意了帮连国栋照看一天孩子。他走的时候,他的儿子抱着他的腿死活不撒手,也许他的小脑袋瓜子里,预感到他的爸爸不会再回来。可我没有那种预感,帮着连国栋完成了父子别离的这场悲情剧。
连成鹏对我怀着敌意,他看我时的目光里游离着一些责备,也许他认定了我是他失去爸爸的罪魁祸首。不过这种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我对他实施了糖衣炮弹战略,很快就收到了满意的效果,他像小尾巴似的不离我的左右,几乎一分钟能喊我十几次姑姑,喊得我心里像抹了蜜。
李经理回来的时候,连国栋已经离开多时了。李经理端详了连成鹏一番,笑眯眯地说:“真有趣,我怎么瞅着小家伙有点儿像你?”
我没心没肺地看看连成鹏,兴奋地问:“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仔细瞅瞅,他的眉眼特别像你。”李经理打趣我说:“缘分啊。干脆你认他当干儿子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还没有结婚,脸嫩,心里却美滋滋的。因为觉得好玩,便发短信给王海涛,告诉他我的一个老同学的儿子长得像我。王海涛很快回了短信:“好哇,咱们干脆认他当干儿子得了。”这个傻小子,比我还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