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乜斜着眼,看着禹。禹看出这老头儿的意思,于是站起来,抱拳施礼道:”实不知也,先生教我!“
白泽这才道:“魔,道也!”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在禹的心中。
“嘶嘶!”小黑蛇发出急促的嘶叫声,蛇信乱抖,仿佛被人踩了尾巴。
禹缓缓坐了回去道:”好一个魔即是道,此话何讲?“
白泽道:“利人利己谓之善,损人利己谓之恶,损己利人谓之圣,损人不利己谓之魔,此皆天地大道也!”
禹喃喃道:“善,恶,圣,魔?”
饶是禹悟性惊人,家学渊博,依然听的似懂非懂,可一边的小黑蛇却是听的心花怒放,有神圣讲道,天花乱坠之感。整条小蛇在泥地上愉快的翻起滚来。
白泽显然发现了这条小蛇,却什么也不说,意欲结个善缘,当头点醒道:“善,恶,圣,魔皆是天道!人道行事,仙道修行,地道轮回三者皆脱不开善,恶,圣,魔,这由己及他的四大天道!世人皆喜善,喜圣,乃是因为利己主义作祟,盖因他善可利己,他圣亦可利己,他恶,他魔,却是害己。却不知恶道,魔道亦是天道。此乃人之通性,娲皇氏乃人之母,亦有人性,所以厌恶魔道,欲除之为快。“
这样一说,禹倒也听明白了,于是道:“如此说来,这魔道虽为天道,既然是损人不利己,与人族来说确实是没什么好处,娲皇氏贵为人族之母,厌恶魔道,欲除之而后快,吾辈子孙,当然应该尽力而为,行除魔之事,方为孝顺之道。又怎能因为魔也是道,而入魔,求魔?”
白泽道:“公子差矣!善,恶,圣三道,早已有之,而今魔道方兴,如若这魔道,能因上之喜恶而存废?又有何资格为三千大道之一?正所谓,天地初开始有善,利人利己共时艰;鸿钧降临方识圣,损己利人合大道;九黎兴起才见恶,顺昌逆亡人族兴;临到末日魔到来,重归混沌一轮回!世人喜善,爱圣,不过是因为善,圣利己。君不见成纪女娲氏,行恶道,灭万族,号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九黎当为天下先!方立九黎于大荒,创人族万世之基业!可知善恶之道,不止于利人利己之善,还有损人利己之善,成纪女娲氏之恶,恶与妖蛮,善与人族,乃人之大善也!“
禹道:“吾之英雄,彼之寇仇,这点道理,禹还是懂的。此为损益之道,乃是必要之恶,可这魔道为灭世而来,损人不利己,又是如何成道?”
白泽道:“所以,善恶之道,世人皆懂,为下道,圣魔之道,凡俗难解,为上道。请问公子,圣道,损己利人,与圣人何补益?又如何成道?”
是啊,魔道损人不利己,圣道损己利人,这两个天地大道都对修持者无利,究竟如何成道?
白泽却也知道禹无法回答,接着道:“公子又可知,这天地之外,还有天地,宇内之魔外,还有天外之魔?限吾辈不修魔道易也,求天外之魔不修魔道难也,娲皇氏纵然可灭绝宇内之魔,又如何灭绝天外之魔?如有一人修魔道成圣果,手握灭绝诸天万世之法,天地内外,孰敢不服?如有二人修魔道成圣果,以灭绝诸天万世之法对峙,此二人互为威慑,又有谁敢越雷池半步?如有三人,四人,五人,六人呢?如此,魔道亦盛于世也,非但不会灭世,反而至大盛世也。所以,魔亦是道。天地变异,魔道因此而现,娲皇氏虽为当世之大神圣,亦不可能阻魔道之兴也。”
这话听得小黑蛇频频点头。
禹也听懂了,他在听懂的同时,感受到了天地生成魔道法则的深深恶意,如果天地有自我意识存在的话,那天地生成魔道,简直就是一种阴谋!好在天地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它是法则的自我运作。魔道的产生,来自于天地之间的生灵的自我作死。
禹早闻巫神教版本的盘古开天地之事,也知晓鲧所传授的宇宙洪荒传说。再听白泽的蛊惑,自然别有一番味道。禹心中暗一思量,便想到:“莫非这宇宙洪荒之前的宇宙,就是这样被魔道作死的?毕竟手握灭绝诸天万世之法的魔道强者多了,这平衡自然会被打破。但有一人想不开,这宇宙不就灭绝了么,难怪人族圣母娲皇氏如此忌讳魔道!这才是以聚妖旗颁布灭魔令的真正原因!因为其间有大恐怖,所以连说都不敢明说。”
正应了那句,“临到末日魔到来,重归混沌一轮回!”
正所谓:“不作死,不会死,不断作死的话,终有一次会死的。”
所以禹内心里,并不认同白泽所说的“魔道盛世论”,禹的心中有了警惕,他在思考,这白泽到底是谁,或者说,这白泽背后到底是谁?白泽在巫神教中代表的是善兽,是神兽,没错,但谁都可以取个名字,叫白泽。而且,就算他真是白泽化身,能知道魔的秘密的大神圣,控制白泽也并不是难事儿。
是的,魔的秘密,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禹在听明白的一瞬间,就已经知道,白泽所言的魔道是真的魔道。因为白泽所言的魔道,与已知善道,恶道,圣道是完美契合的,是可以由已知的善道,恶道,圣道推断出来的,乃是与人与己,为人处世的四种大道。
普通人之所以想不明白魔道的存在,非得大神圣才能感受到天地法则变异而推断出来,只不过是因为在天地法则变异之前,损人不利己根本无法成道,而在天地法则变异之后,一般人也想不明白损人不利己这条道如何走得通而已,一旦说通了,正是如同醍醐灌顶,清晰明了,毫无模糊不解之处。
而这白泽,或者说,白泽背后之人,挑中自己说这些,究竟是为什么?尽管如此,禹还是不动声色的作出欢心受教的模样,热情鼓掌道:“好,先生说的好,令禹茅塞顿开,魔之为物,原来如此!”
白泽故作惊讶道:“噢?公子可真懂了?不妨说说看?”
禹道:“善道者,利己利人,可以为道;圣道者,吾之小利,汝之急需,相辅相成,可以为道;恶道者,损他人之利,得吾人之利,虽他人恶之,但吾人善之,可以为道;魔道者,损他人之利,得灭世之力,以灭世之力压人,无往而不利,亦可以为道。所以魔道者,并非真要灭世也。善,恶,圣,魔,皆是道,如何行道,在于心,而不在于道。道是达到最终目的的方法,而不是最终目的本身。“
白泽抚须,露出得意的笑容,终于没白费他一番功夫!如此,则不愁公子禹不入魔道,入魔道则必然人人喊打,大事济也!
禹这话听在小黑蛇耳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所以魔道者,并非真要灭世也!所以入魔,并非真要与父亲作对也!只是想要以与父亲作对之力,来施压父亲,引起父亲的注意而已。魔道作死,只是为了引人注意!而不是真要毁灭什么。毁灭是手段,引人注意,才是目的。“
小黑蛇如何想,白泽倒是不知,他见禹大致明白了魔道的真谛,趁热打铁道:“如今魔道初现,世间之人有感应魔道者,意志不坚,为魔道所渗透,做出一些损人不利己之事,导致天下乌烟瘴气,所以才有天下人对魔道的恐惧。所以魔道既不是罪,也不是病,而是道,道实不足畏也!”
话到此时,禹早就明白白泽并非简简单单的青阳氏传教之人,甚至根本就不是青阳氏的人,两人从魔道聊开去,禹旁敲侧击,却始终无法确定白泽的真实身份。几炷香之后,帅帐外面出来夔的声音。
“公子,孟猪山来人了!”
禹起身,礼节性的问道:”先生可愿与禹一起迎客?“
白泽道:“公子请自便,老朽腿脚不便,等在此处便是。”
禹也不介意,从诸夏礼节来说,自己请白泽一起迎客,那是把他当做自己人,白泽不愿意陪主人家迎客,那是以客人自居。禹来到帐门口,对夔道:“夔,你替我看住这老先生,这白泽不简单,虽然口说欲投奔我等,但言辞多有恶意,恐为天下贼师。若真为我所用,我倒也不惧用他,不怕被他蛊惑。我怕的是,我不从他意,他另谋傀儡之主,则可祸乱天下。”
夔惊讶,低声道:“有如此能耐之人?公子禹,你眼界颇高,能被你如此看的人物,那可真不简单,放心,我帮你看着他,诺是图谋不轨,一锤砸成肉饼!”
说完,便转入帐内,禹也不担心夔无法应对白泽,夔虽是落魄的公子,但也是公子,从小接受过良好的氏族首领教育,应对方面完全不是问题。
禹领上卫士,结伴向帅帐入口行去。这些孟猪山民,禹还想好好用上一用!未想没走出几步,刚入帐内不久的夔就急匆匆奔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条蛇蜕道:“公子,那老儿不见了!帐内只留下一层蛇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