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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09

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出去了。仅仅六个月的时间,我变得像一个一无是处的囚徒,整天把自己闷在房子里写小说,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会持续多久。在放下笔的一瞬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去一回国中。

不得不说我被这个突然地想法吓了一跳。

国中,这个名字最近频繁出现在我的脑海,有关它的一切,一草一木,一个街道,一扇窗子,一片天空,归结为一个字:净。非常干净,我发现我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总会给自己打上一个对号,无论什么东西,回忆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把它美化,就算是那些很难透析的画面,在我的眼睛里还是会变得非常干净,一如当初。

所以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又暗自在心里给自己画上一个对号。也许这样的选择是正确的。就算所有人都已经不知道我,不知道肖易寒的所在,但我还是偷偷地躲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继续写着自己的故事。

国中的故事,或许我真应该去看看。因为它不是我一个人的,很多年以前,它属于我们每一个人。

坐火车的时候,我不得已使用了诗元素,因为我的身份证是假身份证,肖易寒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在我当初决定至此留在海边的时候,我发过誓,从此不再使用诗元素,但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我深知,这不是我想要的。既然上天赐给我神奇的一段力量,就像海子说的,你应该去拯救世界。虽然我不能拯救整个世界,但是至少,我还能拯救我自己。

两天后,我到了国中所在的小镇,第一件事我决定要去看看郭子。郭子的墓在小镇以东的墓园里,记得当初还在国中的时候,我和张威两个人每隔一星期就要去看一趟郭子,给他扫墓,陪他喝酒。现在,他一个人这么长时间肯定寂寞了。

墓园里又多了很多墓碑,郭子的墓靠着墓园的墙边,异常冷清,他肯定在责怪我们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来看他。我走过去盘腿坐下,以前来看郭子的时候我和张威都会是这样,我们两个坐在郭子墓地的两边,一边陪郭子说话一边喝酒,直到喝醉了为止。今天,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喝醉。

我走到郭子的墓旁。兄弟,我来看你了。我把带来的香点上,又点了两支烟,把郭子平时爱吃的零食摆到墓碑前面,然后把酒摆到地上。这是郭子最喜欢喝的一种啤酒,郭子从来不喝白酒,他说伤身体。我启开一瓶酒,心里五味杂陈,又想起车祸的画面,我们四个人,只有郭子当时出了事。兄弟,我对不起你。我把酒倒在地上,自己又喝了一口。

强抑制住心里的难受,我接连喝了几瓶酒,我喝多少倒给郭子多少。我知道郭子的酒量不行,以前大家喝酒的时候他不是少喝点就是赖着不喝,我们都骂他娘,但是今天郭子不娘了,我喝多少郭子喝多少,再也不知道耍赖。

直到喝醉了,我才半趴在地上陪郭子说说话。兄弟,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肯听我说话了。

郭子,我们都长大了,你还记得我们几个当初怎么逃课,怎么追人家女生,对了,你那时候喜欢咱们班的一个女生我知道,但你也忒怂了点,一直都不敢告白。不像张威那厮,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郭子,你还记得那一次跟文龙那厮打架吗?我知道你胆小,碰到打架这种事情你就会害怕,我知道是大家把你影响了,你本来可以是一个好学生,乖孩子。但是文龙我们必须要****,大郎为了这件事,书都不读了,我们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郭子,你说为什么好好的生活就变了?我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什么诗星,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们一起最好的几个兄弟,突然就变成了我的敌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就变了,黑诗星,呵呵,就跟做梦一样。我成了白诗星,我的任务就是全部杀了他们,杀了自己兄弟,兄弟我知道你听着很荒唐,我知道我把所有的经过如果都讲出来你肯定会恨我,你肯定会恨不得拿刀杀了我。

兄弟你说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你说咱们要是回到国中那时候多好啊,天天没心没肺的玩,兄弟们天天在一起。郭子,你肯定会说我喝醉了才说这些胡话,我也想醉啊,醉了什么就都不用知道,醉了多好,醉了我们就可以回到从前……

太阳已经升到当空了,但是照不到这里,我躺在郭子的墓前,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的感觉。像找到了家一样,说到家,我还是决定去家里一趟,虽然父母已经认不出我,但我还是他们的儿子。我只要能看一眼他们,就足够了。

从墓园出来,我在国中门口站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没有进去,他们只是这一段故事承载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已经走了,所以也没有必要再进去了。三楼的房子,依旧如此,两年多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如我所料,那个年轻的房东也认不出我,我就装作是看房子的,进去的时候房子已经换了新主人,我只好退到门外边站了一会。

这个时候很多画面接二连三地涌现出来,从我们住进这所房子开始,张威,嫂子,杜月笙,所有兄弟,我们在一起吃饭,说笑,聊天,打牌,喝酒。我甚至还听见张威说进来啊,兄弟,尝尝你嫂子的手艺。接着杜月笙走出来,拉着我的手,说肖易寒你永远都不许离开我,我说好。然后所有兄弟,一个接着一个,我们回到房子里,我的一堆书籍还堆在房子的角落,当初我所有的零花钱就是葬送在这些书上了。

我听到杜月笙说你不要总是看小说,我们出去散步好不好?我说好。然后又回到房子里,一帮大老爷们吃着自个媳妇做的饭,香味扑鼻。然后我看到刘以然走了进来,她说张威我有话要跟你说,我刚要站起来,杜月笙就拉住了我,说肖易寒你不许去。我说你放开我,我要出去。她说肖易寒你不爱我了吗?我说我喜欢刘以然。

然后杜月笙就哭了,声音很大,整座房子都能听见,接着我就听到大家都在叹气,每个人都绷着脸,对我表示强烈的不满。我还是不管不顾,愣是跟刘以然走了出去。刘以然说肖易寒你喜欢我吗?我说喜欢,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上你了。她说喜欢你为什么不追我,而和杜月笙走到了一起。我说我不敢,我知道你喜欢别人,我只想让你好。

刘以然看着我,说如果我现在说我喜欢你,你会不会追我。我说会,一定会。这个时候杜月笙走了出来,开始骂刘以然,然后两个人就打了起来,杜月笙一把将刘以然从楼梯推了下去。我惶恐地睁大了眼睛,想要跑过去拉住刘以然,却不小心一脚落空,从半空跌落下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站在一扇门的前面。房间的门紧闭着,楼道里空空如也。好吧,我承认我出现了幻想。但是这个地方的确有我太多的故事,太多抹不去的回忆。

回去之后,我会把它们一一写下来。但是现在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办,回家。

我匆匆走下楼,家里距离国中的路程并不是太远,但还是要经过两个小时,这条路我再也熟悉不过了。又一次走在小镇的大街上,只是相比以前,我成了一个陌生人。商铺的老板年还是不见消瘦,网吧的大门还是敞开着,还会有很多和当初我们年龄相仿的学生进进出出,在那里挥霍着青春留给他们不多的东西。

车站没有遇上国中放假,所以人很少。司机还是以前我所称呼的那个王叔,这一次我再叫他王叔的时候,他显然不知道我是谁,但还是笑眯眯的回应我,估计他也认为是自己忘记了。

我的老家在农村,父母现在肯定还在老家,他们能去哪儿呢?我曾经立志长大以后要把父母接到城里去住,要让他们享享清福,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所有的一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下车后,还有走很长的一段路才能进村子。我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想,我终于到家了。

我沿着农田的小路朝着村子的方向走,正是七月,割麦子的季节,土豆也快成熟了。记得以前放暑假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干农活,最希望的就是很快结束这个假期,因为相比起呆在学校里,和干农活,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就在我路过自家麦地的时候,我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背影。那两张背影弯曲了许多,苍老了许多。我慢慢地走过去,尽量把脚底的声音放得很小。

父母埋着头在田里割麦子,此时我多想大喊一声,妈妈,我是小寒,我来看你们来了。但是当我想起数月以前见到父母的场景,当我说我是他们儿子的时候,他们说他们的儿子早已经在跳楼自杀了。然后就开始痛哭流涕。当时的那种感觉,撕心裂肺,当你的父母完全不认识你的时候,你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所以我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我还能怎么样呢?我与父母相隔不到几米远的距离,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我就是他们的儿子。尽管心里难受的要死,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忍着。我不想再提起那一段让他们伤心的往事,我不想再看见他们绝望的表情,不想再让他们再一次想起丧子之痛。

我现在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对于父母,对于世界。

我心里压抑矛盾的要死。我走过去,帮父母提麦子,父母显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我说叔叔,我是陪同学来这里玩的。然后我看到父亲勉强的一笑,父亲或许在想,如果我的儿子还在人世,也会有这么大了。

父亲老了,母亲也老了,白头发像是命运的见证,把所有的痛苦,往事转化成白色,染白了他们的头发。父亲看起来很是疲惫,一直说小伙子不麻烦你,弄脏你的衣服了。我百般的找借口想要多停留一会儿,到最后实在没有借口,只有选择离开。

我望着父母的背影,慢慢的在我的眼里消失。只剩下翠绿的庄稼,玉米长势正欢,挺着高傲的头颅,仿佛是这一片庄稼的统治者。但是,玉米会不会知道我现在心里所想的?所有地里的庄稼,他们会不会猜到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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