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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坤兴公主

“公公,我们这是要进宫吗?”

魏击越捅了捅身边正眯着眼依靠在座位上的小太监,轻声问道。

哦……小太监抬起眼皮,懒洋洋的看了魏击越一眼,没有吱声,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小屁孩,真把老子当傻瓜了,一会有你们好瞧的。

魏击越心里暗暗骂道,脸上却依然陪着笑,手里早多了一小块银锭递了过去。

“公公,我刚刚入行,不懂规矩,凡事还请公公多多关照。”

“大家以后都在宫里当差,你这样就见外了。”

小太监嘴上打着哈哈,一只手却不含糊的接过银锭,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老气横秋的笑容。

“我叫小木子,是高公公的贴身跟随,高公公一心为国,这次也是为皇上分忧啊。”

“分忧,”听到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魏击越蓦地一头雾水。

“哎呀,你还没有入宫,可能不知道。”

看在银子的份上,这个叫小木子的太监和颜悦色的和魏击越搭起讪来。

“当前贼兵日进,国难当头,皇上号召朝野捐资助饷,高公公忠心可鉴,这次怕是将所有的积蓄都捐助出去了。”

啊──

是这样,魏击越心头一震。

他对这次城破前的捐饷并不陌生,因为它最后沦为大明临亡前的一个千古笑谈,被后世的许多史书大书特书,成为君昏臣暗的反面教材。

平日里那些锦衣玉食,一投千金的皇亲国戚,一听说要捐资,心照不宣的集体上演哭穷大戏,其中有不少人更是洋相百出,拆房卖地,把儿女都拉到大街上出摊售卖,公然和皇上唱起了对台戏。

哎,对了。

想到这魏击越脑袋里猛不丁的冒起一个人来,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仇人──国丈周奎。除去这具身体的前主人郭破虏留下的孽债,这算是魏击越穿越后自身结下的第一个梁子。

想想这厮也挺能搞,魏击越有点幸灾乐祸的回想起前世的一些记忆,皇帝女婿让老丈人周奎捐资,他只捐了一万两银子,女婿嫌少,觉得起不到表率作用,让再加点,这下这老鬼不干了,一番哭闹之后,干脆走起了迂回路线,进宫找皇后女儿诉苦,女儿到底是爹妈的小棉袄啊,心疼他爹,给了五千两,结果怎么的?这老鬼愣是雁过拔毛,扣下两千两,只捐了三千两。后来农民军进城,李自成大将刘宗敏将这老鬼捉去,碎骨夹一夹,夹出白银七十二万两,后来嫌不过瘾,直接抄了家,又抄出五十万两。

就是这样一群无厘头亲戚臣僚,崇祯同志婆口苦心好话说尽,最终筹得银两不足二十万,而农民军严刑拷打,通过深刻的“肉体教育”轻而易举的就募得“善款”七千万两。

二十万对七千万,这惊天悬殊真应了那句话,君心对臣心,将心难彼心。

这样说起来,这个高起潜能相应朝廷号召,将私房钱捐献助军共赴国难,比起这些只打自己小算盘的同僚们确实“高大上”不少,难道历史记载错了,又冤枉了一个好人?

“哎,小子,想什么呢?”

眼见魏击越又发起了长呆,那叫小木子的太监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力拽了拽魏击越的胳膊。

“啊,没什么。”

魏击越抬起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哎,我问你个事,你还没有入宫,又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赎宝呢?”

小木子两眼放光,盯着魏击越饶有兴趣的问道。

“这个………”

魏击越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在他见多识广,情急之下给这个小木子讲了个中土版的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

小木子到底还是年龄小童心未泯,竟然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最后是最后那句著名的“芝麻开门”口诀,更是让他激动地手舞足蹈,不过当魏击越告诉他这个口诀现在已经完全失效了,弄不好还会招来妖魔鬼怪时,小木子那原本充满幸福向往的脸上顿时变得很是失落。

“哎,你虽然傻一点,却总是撞大运,发了笔意外之财不说,现在又凭着有把气力就被高公公相中,哪像我们,前前后后打点了几十辆银子才得以进宫,到现在宝贝还压在毕一刀那里,赎不回来?”

小木子也不管魏击越爱不爱听,兀自发起了牢骚。

“毕一刀?”

魏击越冒失的回了一句。

“你不知道吗,就是刚才你赎宝的毕家的老板,你看到的是老板娘,老板就叫毕一刀,手下原本还有几个徒弟,只是这几天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直没见到人。”

说这话时,小木子有些奇怪的看着魏击越。再傻也不能做手术忘了主刀大夫呀!

接下来,趁着这股热乎劲,魏击越从小木子嘴里隐约的了解到那个********叫小翠虽然是毕一刀的老婆,其实和高起潜也有些不清不白,而毕一刀乐于借助高起潜的势力扩大生意,对此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性贿赂,这个词对于来自后世的魏击越来说并不陌生,他只是好奇,身为一个太监,高起潜究竟靠什么来接受这笔贿赂,难不成……

魏击越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想象力有点力不从心。

这时候马车却渐渐慢了下来,魏击越撩开窗帘看了看,前面有几辆马车并排着停在街正中间,将原本就不宽的街道占去了大半。

“这是什么地方呀?”

魏击越扯了扯身边的小木子问道。

“广济寺,不知道了吧小子,这广济寺又名皇兴广济寺,是官家的寺院,来这里礼佛烧香的大都是皇亲国戚以及勋贵大臣家的贵妇小姐们,哎,我给你说呀,就在几天前周皇后也亲自来过一次呢。”

看着小木子这个小屁孩在自己面前倚老卖老的装相,魏击越心里默笑。

他透过卷起的窗帘,看到大街正北面是一片规模宏大的寺庙建筑群,红砖绿瓦交相映衬,在阳光下褶褶生辉,坐北朝南的红漆大门,肃穆古朴,尽显佛门圣地的庄严与圣洁。

啊──是她。

正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窗外的魏击越像被电击到一样,不禁的惊叫出声,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清楚的看到一个身穿淡黄色宫装的女子正在几个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从寺庙大门缓缓走出。

而这个女子也正是那日魏击越在严氏布庄偶遇的那个绝世美女,只是那日的打扮略显清淡,今日却披金戴玉显得庄重了许多,淡黄色的繁花宫装,外披一层金色素锦薄纱,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紫色的花纹,头上青丝微挽,斜插着一支镂空飞凤金步摇,额前还垂着一个小小的红色宝石,映射出一种与生俱来的令人不敢逼视的高贵,当真是姿容如玉、神韵脱俗,只是两只眼睛微红,一张俏脸略显憔悴,睫毛下更似有泪光闪烁,看着她托着逶迤的长裙沿着寺院台阶飘然而下,魏击越竟也冥感到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宫装女子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上了车,马车缓缓的开动了,魏击越的心也变得有些落寞,他甚至担心在即将到来的大浩劫中,这个生于乱世的绝美红颜会是一个什么命运?

哎呦,一声尖叫打断了魏击越的思绪。

他赶忙侧转头,原来小木子不小心把脚伸到了车厢榻座前的炭火盆里,火红的木炭将他的鞋底烫了个大洞,等魏击越回过神再看时,那载着那女子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刚才是哪位贵妇小姐呀,看起来排场挺大呀?”

魏击越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冲着小木子打趣道。

“嘘……”

小木子做了个手势,止住了魏击越,小声道:

“那里是什么贵妇小姐,是公主殿下。”

“公主?那位公主。”

魏击越一下子懵了。

“还能是哪位公主?是当今圣上和周皇后嫡出的坤兴公主。”

小木子一脸恭敬的说道。

“坤兴公主?”

魏击越感到了些许的纳闷,他的脑袋又有点乱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她因为金庸大侠脍炙人口的小说在后世广为流传而有了相当的知名度,她是一位悲情的公主,被父皇砍断左臂,国破家亡后流浪江湖,后出家为尼,拜木桑道长为师,曾经暗恋袁承志,有个女徒弟叫阿珂,更收了个男徒弟就是大名鼎鼎、不务正业的太监韦小宝,她叫阿九,法号九难,是崇祯皇帝的女儿,封号长平公主。

作为一个金庸文学爱好者,魏击越说起这些来可以说是了然入怀、如数家珍,当然魏击越也知道金大侠笔下的历史人物多有夸张描写,而那个阿九公主更不可能有着绝世武功,她只是一位久居深宫的皇室贵胄,最大的消遣应该也和这位坤兴公主一样,来到这与宫城近在咫尺的广济寺烧烧香、拜拜佛,为自己内心的空虚忧郁寻找个虚无缥缈的寄托而已。

想到这,魏击越对那位出身高贵、身世悲凉的长平公主更有了深深的同情,而眼下这位让他魂牵梦萦的坤兴公主又是哪位?

这坤兴公主呀,高贵典雅、性情温婉,对待下人也很是和气,杂家们都愿意到她手下当差。

见魏击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小木子有些好笑,信口说道。

“哦,是这样。”

魏击越对这位美貌绝伦的公主又多了几分好感。

“哎,我问你,当今圣上共有几位公主呀,分别多大?”

魏击越心里有了疑惑,索性想问个明白。

“这……”

小木子看魏击越的眼神有些奇怪了,因为在他看来一个情根已断的太监对公主感兴趣,已经不仅仅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么简单了。

“嗯……公公还不知道吧,是这样的,听说贼军即将兵临城下,而贼首那个叫什么李闯的也已经发出话来,要裂土称王,公主和亲方肯退兵。”

魏击越开始延续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风格,信口胡诌起来。

“啊,有这回事,这群可恶的流贼,真该千刀万剐。”

小木子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继而又恨恨的道。

“圣上如果公主多多,送给他一个也未尝不可,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令贼逆退兵,老百姓也可免遭兵戈之苦。”

“嘘……你不要命了。”

小木子惊恐之余,慌忙用手捂住魏击越的嘴。

“当今圣上虽有育有几位公主,但大都夭折,长大成人的只有这一位坤兴公主,圣上和皇后娘娘爱若掌上明珠,你……你可不要乱说了,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小木子将嘴凑到魏击越耳朵边,战战兢兢的小声说道。

只有这一个公主这真是奇了怪了,那长平公主又是谁呢?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又或者是金大侠引经据典时打盹,犯了迷糊,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坤兴公主八成就是长平公主的原型,她们的命运应该……

魏击越不敢再往下想了,他仿佛看到了披头散发、满脸绝望的崇祯皇帝正挥着一把宝剑乱砍,龙袍上溅满了斑斑的血迹,而这位坤兴公主则倒在血泊中,左手臂血肉模糊……

造化弄人啊。

这句话是魏击越对自己说的,邂逅了这么一位曜于皇家的绝代佳人,却又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悲惨的命运屠戮,这简直就是犯罪。魏击越脑海又浮现出她那凄美无助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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