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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夜深了,住在兄弟根孝的别墅里,这倒反而让根善彻底失了眠,莫非是外国烧酒摸不准酒性,一到了床沿上才头昏脑涨烧了起来,或许是今晚听不见屋后那窝猫头虫“咕呜咕呜”地叫唤,也不用去关注那只该死的鬼鸟落在何处,叫出厌恶的声音,松软的床也不习惯,一躺下去,整个身子像是陷入棉花堆里,脊梁柱也没有一处可依靠的支点,连翻身都是费劲的事情,哑巴女人却没有这样的顾忌,洗刷完毕,给根善擦了脚,一倒下就进入了梦乡,根善想说说话也没有搭理,索性自己披了衣服,推开门,走到阳台上,望着石仓山的方向。

抬头西北,有几处橘黄色的光影处就是石仓山,这很好定位,从石仓山上望溪口镇,是一片火树银花,尤其到了大年三十,整个溪口上空盛开的礼花,在半空中炸开的喜悦,一轮一轮如同大海里翻滚的浪,此起彼伏的,孩子们站在高岗上看着山下,拍着手,这是山里的孩子所能感受到过年的快乐,而镇里的孩子望见了山顶上几盏萤火虫样的灯光时候,就会问自己的父母,那是什么地方?父母会说,那是雪窦山,其实不准确,这样的回答只是雪窦山与石仓山相邻挨着,雪窦山的名气盖过了石仓山,因为雪窦山上有宋神宗御笔题写“应梦名山”的石碑,又有晋代古寺雪窦山,奉化旅游胜地享有盛名鬼斧神工的悬崖飞瀑,千丈岩妙高台也在雪窦山上,所以两者经常混为一谈。

准确地说,镇上孩子们在山底下望见的地方应该是东山自然村,东山村是凸显在石仓山西侧,是一座矗立在高岗上的村子,晨起,阳光如金箭一样射进院子里,花香满院,尤其早春时节的东山,家家户户院落四周的李花开了,白茫茫一片,山岚还未散尽,整个村子就好像埋进了雪里。早些年,东山村每户人家都种李子,是红李,到了收获的季节,会主动裂开嘴,露出红色的果肉,鸟雀儿也多,围着李树叽叽喳喳扑着翅膀,多半都会招来穿着小碎蓝花的后生老嬣“噢嘘”的驱赶,后生老嬣也就是刚过门的小媳妇。炳权是东山人,根娣怀蔡扬的时候,就在东山村里养胎,仁婆婆这个当妈的天天爬后山岗去看自己的闺女,一怕根娣毛手毛脚的性格做不了事,头重脚轻的会出了差错,二来心里也想早点盼着抱一下子外甥子。宁波人的老外婆,疼外甥比疼孙子要命,大概孙子随夫家的姓,是自己的门下人,而外甥则姓人家的姓,更加怠慢不得。蔡扬出生后,抱到横水外婆家,那就是整个杨家的宠儿。两个舅舅更是器重,想尽法子满足蔡扬提出的要求,好吃的好玩的全部记在心头,根善更是欢喜,金虎还不见得驮在身上骑大马,而蔡扬想骑大马,匐在地上乐此不疲。宁波人还有那么一个说法,叫做“外甥皇帝”,这外甥一进门,跟皇帝微服私访知道了底细一样,自然是马虎不得。

根善想着,当年骑在脖子上的外甥皇帝,现在也能谈恋爱了,光阴快得跟织布的梭子一样,一个来回,容不得自己回头再喘一口气,就把自己织成了老头儿了,鬓角染上了白线,额头也绣上皱纹,这上哪儿说理去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是泛起回忆的时候,在根善的心头,原本以为是来看看自己的弟媳妇是什么模样?不管结果如何,看一眼就走,对于兄弟根孝,他心里也拿不出可以应对的方法,还是根娣说得对,管不了就不管,但是真的不过问,他又怕缺失了什么,他想和迟玲的家人谈谈这件事情,而事情的结果很简单,对方的父母肯定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就如当初娶哑巴女人的时候,仁婆婆嘴里随口说起的那句话:“善,你这样自作主张把人家娶了,她妈会同意吗?”是呀!现在这句话要从根善嘴里说出来去问迟玲,他反而有些捉摸不定了,同样当年的老娘换成了自己来定夺这件事情,就变成了一件纠缠在心头的线,已经打成了死结,不知道哪里是线头?应该从哪里下手?回想自己和哑巴女人在一起的这三十年,吃尽了流言蜚语的苦头,如果根孝娶了那妮子,接下来,整个石仓山是不是还会复苏那种诧异的目光?冷冷地扫到一个人的心窝子里,好像犯下了什么孽。都说岁月是一碗酒,时间越长,味道越醇,喝到喉咙里面也越香。但是真正体会过,才知道这酒中的滋味,有几分酸?有几分涩?有多少难熬?这一路飘零的日子,如同到了秋天枝头的落叶,青的时候想争一片巴掌大的阳光,等露水侵蚀筋脉,慢慢变黄的时候,却硬是想停留在树枝上,可谁也避不开季节的转换,人老了,叶落了,都要归土了。

镇里的路灯一直亮着,根善也就默默坐着,阳台里养着几颗花草,根善没有见过,像是石仓山上岩石上的白芦,白芦是山里人的叫法,具体书名也不得知晓,长在落有松毛的岩石青苔上,芦荟一样的叶子,能长成一指来高,也能开出白色的花穗,还有一盆像是水葫芦,叶子一层层向上挺着,和番薯的叶子差不多。露水爬上了睫毛,过了许久,就有清扫大街的环卫工人扫把沙沙划过路面的声音,根善循声望去,见黯淡的灯光下,一个人穿着一件橘黄色的背心,握着一把大扫把,沿着萧条的大街一步步缓缓前行着。在盛夏六月的凌晨,若不就是为了日子的延续,谁才不会起得那么早,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要不然,谁愿意第一个打破夜的寂静。根善想到这里,也就倦了。又回到屋子里,空调的温度打得有些低,哑巴女人裹紧了床单,根孝也不知道怎么操作遥控器,荷衣也就睡下了。

第二天早早的,哑巴女人就醒了,今天有些特殊,以往在横水老屋里,都是根善先起,或许昨晚根善的酒有些喝过了头,或许是今早没有门前的雅雀报信,更多是昨晚失眠的原因,一觉醒来,日头已经老高,花匠老嬣已经从街上买来了早点,大饼油条和豆浆,在吃饭的方桌子上摆放着,玲子也烤了面包,哑巴女人起了床闲着无事,就煎了一家人吃的荷包蛋。

根孝一起床就急冲冲找公文包,挽着玲子的手,在楼梯口和根善碰了照面,对根善说:“阿大,午饭我和玲子不回来吃了,今天我们协会有采风活动,说不定晚饭也可能在一起聚餐,你想吃什么就和单嫂说,要是我们俩赶回来吃饭的话,我们提前跟老单打电话,等玲子有空了,也给你也买个手机。”

根善说:“买那玩意干啥!横水窝在山梁底下,又没有信号,要买的话,我自个早准备了。”

根孝说:“昨晚不是说好了,你和嫂嫂搬过来一起住。怎么又舍不得屋后那块地,圈里那群羊,阿大,整个横水可只剩下你一户人家了,你不为别人考虑,你也得为我这个做兄弟的脸面想一想,爹走得早,娘把我们三个拉扯大不容易,老娘这里我尽不了孝道,我没办法,你可要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这传出去,老小住别墅,老大蹲破楼,被人听见,我这脸上不是臊得慌吗?”

听根孝这么说,根善的眉头凝重起来,因为自家兄弟的话是斩钉截铁的认真。只好往周全了说:“玲子还没过门呢,你哥还有一屋子的生灵呢,总不能说撇下就撇下了,等你的婚事定下了,我和金虎再商量商量,再做决定行不行?”

玲子在一边说:“大哥,你若是觉得和我们一起吃住不习惯,我就叫人把房子隔开,再砌一个厨房,你要是觉得闷得慌,就把你兄弟养在院子里的野草统统伐去,开垦成菜地,让我们也天天吃上纯天然的蔬菜瓜果,还有咱家有条好狗,叫花鼻头的对吧,你也牵来,和喵呜一起做个伴。”

喵呜就是玲子抱在手里那条雪白的叭儿狗,根孝说:“这喵呜可不是花鼻头的对手,我听大哥说过,那花鼻头能追山鸡咬野兔,厉害着呢!”

玲子无意识看了一下表,就催促起根孝。:“宝宝,得走了,再不走就迟到了。”

根孝这才急冲冲换了鞋,和根善说:“阿大,先住几天适应一下,我先走了,有啥话等我回来再说。”

根善指了指早餐说:“你们俩不吃一点,有事要做就早点起来,这火烧家门口了,才知道找脸盆泼水。”

根善话音还没落,根孝就已经跑出了屋外开启了车门,一溜烟,就驶出了视线。

喵呜疾跑追了出去,过了一伙又折回了院子里,呜呜叫着,显得很失落,花匠老嬣手里拿了根香肠,掰成一段一段放在嘴边,这才像安慰孩子一般安顿了心情,根善看见了,说:“这叭儿狗每天都要像人一样侍候着吗?”

花匠老嬣又取出一把梳子,给叭儿狗梳起毛发来,说:“可不是吗?玲子夫人喜欢和它亲近,每天都要这样好生打理着。”

根善一听,气炸了胡子。吐出两个字。:“胡闹!”

花匠听见了,上来劝说:“大哥,这周边的住户都是家里养着猫狗,可不能这么说,这叫宠物,养得跟自家孩子一样金贵的。”

根善说:“杨根孝也有这份闲心?”

花匠说:“先生倒没有那么细致,但是也不反对。”

根善不悦走进屋子里,哑巴女人在厨房里煮了稀饭,泡了一把羊尾笋,又在上面撒了几滴麻油。两口子胡乱吃了几口,看着喵呜,想起了花鼻头,一个整夜,把整个家交给了一条狗,原先说好和根孝商量一下婚事,现在看来,这个局他破不了,因为很显然,他眼里的世界和过往的传统已经划分出两种不同的节奏,像是同一条路上的行走着,早些年,石仓山人最多只是买一辆有车轱辘的自行车,告别用脚走路的年代,他虽然不会骑,他能接受,伟照在石仓山买了一辆喝油的幸福大头摩托车,他当时看着新鲜,后来村子里买摩托车人家多起来了,他也跟着了解接受了,如今村里的后生们开得是四个轮子的汽车了,他已经追不上这个速度了。

吃完饭,他拉着哑巴女人起了身。和花匠夫妇说:“老兄弟,这原本只打算住一晚,现在安心了,家里托了人,耽误不得,我先回去了,我家阿小回来了,你就跟他说一声,结婚的日子我记下了,叫他自个准备着,过些天安顿好了,我再过来。”

花匠说:“大哥,要不你打个电话吧,我这里有先生的号码。”

根善摆摆手。:“不了,不添这个乱了,他呀,有自个的事情,我一个赶羊的,有这样的兄弟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兄弟再好,根善也有自己的步子,他答应了志龙麻将请他做媒,他还答应了培伦大噗厮帮他收山里的蘑菇野菜,要是寻得多的话,还要给炳权尝尝鲜,最主要的事,他要去一趟爹娘的坟头,把根孝抬老嬣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一番,让他们在地底下也高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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