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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胡服骑射

赵自三家分晋以来,屡遭翦屠。其方立国时,魏以庞涓将,拔赵邯郸,若不是齐田忌,孙膑应声来援,则赵覆亡必矣。随后,赵虽然躲过了这一劫,但诸侯岁侵月并,未尝一日得息。当是时也,天下之轻赵可谓甚矣。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武灵王即位,即便在武灵王刚上任时也是这样。赵肃侯既薨,武灵王新立,齐、燕、楚、魏、秦,五国闻为是,谓为时机,遂各举兵万人前来会葬,名为会葬,其实就是想再行宰割,虏掠于赵。逮逢此厄,所幸武灵王临危不乱,左支右塞,俱得其要,于是诸侯始知武灵王也贤,比于向之赵宣子,遂尽解其甲,不复敢觑赵如前。

但即使如此,对于武灵王来说局势也仍不容乐观,因为强弱之势未改。相较于秦齐,赵只是个二流国家,不从根本上扭转这一态势,赵就还是没有希望,只能选边站队,为别人的一统天下敲敲边鼓,最终也必然会成为“兔死狗烹”这桌盛宴的最后那道菜。

当时列国已经陆陆续续得完成了自己的变法,就只有赵在这方面还无所建树,所以依据其国情为赵开创出一条辟旧革新的道路,从而在连年不断的征战中令赵处于不败之地,便是武灵王这一时期着重思考的问题。

又是一年最热时,轻装便服的武灵王一边在园子里纳凉,一边琢磨着变法的问题,但就算他身着夏装,手里还拿着扇子,心事重重的武灵王也仍然没有意识到夏天实际上已经来了,直到园子里如岩浆般溢开的凌霄花引起了他的注意。

凌霄花是夏天的花朵,在七到十月间,当别的花儿基本上都因为奈不住高温而枯萎了后,凌霄花会上接云霄,在离太阳最近的高墙或悬崖上怒放,这个时候它会红得比太阳都还要耀眼。

在注意到这些美丽的花朵后,武灵王这才意识到夏天已经来了,于是他便将扇子一合,决定先到大陵的行宫去避避暑,至于变法的问题就留到那之后再说吧,这种事与夏天的气氛格格不入。

武灵王性格豪迈,认为夏天就该做夏天的事情,这虽然也对,但却也表明了他的无奈,那就是他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好的主意可以让赵国变得强大,不然的话夏天也是励精图治的季节,岂必春秋呢。

王往游大陵,也不坐车,只一人一骑,率队走在一行人前面。

既至大陵,王见茂林层翠之所掩翳,花鸟虫鱼争妍者有之,武士精进其剑术者有之,农夫治其田畴者有之,于是兴起而发,策其马,特以一骑出,恣意山水,曾不知从者之辛劳。

一时兴起,武灵王撇下身后侍从,绝尘而去。左右护卫武骑看见,赶忙策马去追,余者也或赶着车,或拖着旂旗,尾随于后。

武灵王固人中豪杰,再加上所乘名马亦世之神驹,故而腾跃之间,不多时就不见了踪影,即便骑术精湛的武骑士也再寻他不着。

甩开侍从后,王驰骜于广袤的原衍上,放浪形骸,譬犹胡狄。

随后,及马既喘,王便放慢速度,也不加留意,任马儿追着蝴蝶,带着他走。就这样迤逦蜿转,翻过几个地势平缓的山坡后,王突然眼着一亮,以为渐入缤纷锦绣乡。

此地繁花似锦,清澄宜人,且平地上偶有硕石,势如山岗。在这些硕石上自是不必多说,长满了凌霄花,其不羁与烈阳争娇的样子,固武灵王所最爱。于是反正王也累了,便跳下马来并就地往身旁的硕石下一躺,在他最喜欢的凌霄花下惬意得打起了盹。

顷者入梦,王起身四顾,周围愈加美的令人惊叹。眼前晶莹剔透的花草,远处幽深透明的灌木,以及随风飘扬的苞子,所有这些都舒缓而富有韵律得向外折射着其所分享到的日光,令一切都看似在流淌般给人以致身仙境的感觉。

如舞台剧的演员,王做了个想要赞美这景致的夸张姿势,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赞美它。与此同时,如舞台剧的背景音乐,一丝女声轻轻飘来,它穿过叠翠的层林,直抵武灵王的心房。

被其所吸引,王拨开花草,一路找去,然后在一处灌木丛后面王发现了一个身着胡服的女孩。

女孩太过于专注折她的花冠了,并没有注意到王的到来,所以一如之前,她轻轻得唱道:“美人萤萤兮,颜如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赢。”

本来,由于这女孩实在是美得曾无与二,王都有些不好意思去和她打招呼了。但一听清这歌词后,王顿时又鼓足了勇气,他决定上前告诉这姑娘,小生家里既不姓李,也不姓杨,正是姓赢。

女孩所唱的歌,大意为:美人如此美好,恰似怒放的凌霄花;这难道就是命吗,我竟不能拥有赢这一姓氏。

赵武灵王当然姓赢,所以只要这姑娘肯嫁进他家,姓什么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武灵王是这样想的。

于是王清咳一声,从灌木丛背后走了出来,而他才刚一起手,正准备作揖,身子都还没有弯下去,那女孩就站起身来跑了。

就像兔子一样,当女孩发现王听见了她的歌后,羞得面红耳赤,一扭头就消失在了与武灵王相对的另一片灌木丛里。

搭讪果然是个技术活。王这样想到,且后知后觉得把他想要对那女孩说的话对着灌木丛说了一遍:“小生赢雍,幸会姑娘,既然有缘,不如我们就来聊聊命嘛……”

惆怅,这实在是太让人惆怅了,武灵王叹了口气,醒了过来。

眼前的凌霄花依旧美丽,而如凌霄花一般的美人却不见了踪影,失魂落魄的武灵王抬起手来,轻抚着眼前的花儿,宛如在轻抚着美人的脸庞。

武灵王玩了一把离家出走,但他的家不是那种几十一百平米的公寓,也不是那种有个两三层楼的豪宅,而是赵国。在他的家前面必须得加个国字,走不出这个国,他也就走不出这个家,所以不管他跑到哪里,只要还没越过国境线,他的侍从们就随时可以找到他。实事上,王一睁开眼睛就发现侍从们早已服侍在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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