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闭门不出,而秦惠文王又这般推委,实在想不出办法了的楚使便只好向国内写了封信,询问楚怀王接下来该怎么做。
因为有那五百里商於之地以及秦国的妹纸在吊着他的味口,所以即便事情已经如此昭然若揭了,楚怀王也仍然不愿意相信张仪这是在骗他。或许,楚怀王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道:“或许寡人与齐绝交,武信君以为并不彻底,所以才这般拖沓,而实欲让寡人有所表示,以明证其绝齐确实非虚。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好说,”楚怀王拿着楚使的信来回踱了几圈后谓左右道:“于国中招募壮士,使北上骂齐!”
鹰击殿上,白虹贯日,是谓壮士。讲的是以一己之力,一人之身而令万乘之君身死殒命。过去就这类人而言,有以刺吴者,有以刺赵者,但不管刺的是谁,都讲究得是一个刺字,而到了楚怀王这里,壮士的作用一下子变成了骂齐,作为时尚界的教父,楚怀王还真的是既有可爱的一面,也有特立独行的一面。
骂齐的后果自不必说,与刺齐没有区别,就是一个字——死。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以没过多久,一名视死如归的壮士就站到了楚怀王的面前。
楚怀王见这个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感到相当满意,于是便走上前去拍了拍这个人的肩膀并特地叮嘱他道:“齐王无耻之至,壮士骂齐,不极力讥之,可能是不会让他羞愧难当的。”
壮士闻之曰:“阁下放心。臣尝师事于朱家沟李家村的王二麻子,也曾街头街尾和刘疯婆子对骂了三天三夜,量齐王何如人也,得与此二人一较高下乎?”
“哦,哦!”楚怀王以闻,连连点头称善。
楚怀王其实也不清楚王二麻子和刘疯婆子究竟是谁,不过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且既然能和这二人扯上关系,就说明壮士果然不是一般人,而他楚怀王也确实是找对了人。
其后不待多说,壮士一抱拳就请起程,楚怀王送出。
前段时间,就因为楚无缘无故得就断绝了与齐的外交关系,所以齐宣王至今都还在生着闷气。恰逢此时,寺人入通说楚王复又派使者前来求见。这确实是把齐宣王搞得有点云里雾里,猜不透楚怀王到底想要做什么了。不过作为大国的国君,齐宣王觉得还是有必要拿出气度来听一下楚使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所以在稍微正了正衣冠后他便告诉寺人,让楚使进来。
这里所说的楚使,指的当然就是楚怀王先前招募的那位壮士,由于其所肩负的使命,所以就算在齐宣王面前这个人也照旧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或者说正因为是齐宣王,所以他才更显得有些目中无人。
壮士在昂首阔步得走到齐宣王的面前后,也不说话,直接将鲶鱼嘴一撇,将眼睛一眯,就拉开了作为骂战的第一个环节——鄙视。
说实话被他这么盯着齐宣王还真得是有些心虚。之前对于齐楚断交,齐宣王很确定过错在楚,而被壮士鄙视了那么一会儿之后齐宣王就不太确定了。毕竟他也是日理万机的人,说不准在哪件事情上他一个不留神就把楚怀王给得罪了呢?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头绪的齐宣王便率先打起了圆场。他谓壮士道:“公远道之齐,鄙邑监濯奉饩之属尝亦尽责与?设为有失,则公直与我说,寡人必诘而黜之。”
齐宣王原本是想和壮士套一下近乎,但这却更加招致了壮士对其的鄙夷。一个还没有开骂就先服软了的人,壮士认为也没有必要再和他纠缠下去了,所以一上来壮士就把在楚国最不堪入耳的一句话抖了出来,以讥讽齐宣王。“王亦有腰乎?”他问。
讥其腰,谓其不细,在楚国这是经常会引发血案的脏话,而在齐国,齐宣王还真得是听不出来这句话到底有哪里不对劲,除开壮士有些答非所问而外。
年过半百,略显发福的齐宣王见壮士这么问,便随手摸着自己的肚皮笑道:“腰还是有滴,且就表面积而言还相当显眼,公觉得呢,有木有?”
这是何等的忝不知耻!壮士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在意识到正如当初楚怀王所提醒他的那样,齐宣王的确是个无耻之至的家伙后,壮士开始认真面对起这场较量,其全神贯注的态度不亚于当初和刘疯婆子对骂的那回。
在这场世纪决战中,壮士跟着将剑锋一转,直指向齐宣王的老婆钟无艳道:“她的秃头治好了没?”
齐宣王的老婆钟无艳也的确是丑出了名,不过人家齐宣王喜欢,你管得着吗?所以就算被壮士这么问,齐宣王也只当是在拉家常,而随口应道:“基本上就没治过,感觉还萌萌哒。”
噗!一口殷红的鲜血自壮士的口中奔涌而出。王者,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王者的风范?!但是既便如此,要壮士就此认输也绝无可能,身为王二麻子的得意门生,百家之外的又一家,骂家的代表人物,就算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壮士也决定要与齐宣王来个鱼死网破!
在于内心中呐喊了一阵后,摇摇欲坠的壮士复又挺直了脊梁。且这一次壮士总算是搞明白了,在骂人这条道路上他已经走的太过遥远,也太追求文艺范儿了,而回到原点想一想,骂人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直接问候齐宣王老母不是更好吗?在想通了这一点后,壮士面目狰狞地笑道:“代我向令堂大人问好!”
壮士或许的确是已经回到了骂人的原点,然而齐宣王这辈子还真的就没听过脏话。在此之前谁敢对一个一生下来就是公子,跟着就是太子,再接着就是王的人说半句脏话。所以就算壮士的确是老老实实得说了一句脏话,齐宣王也完全不能够理解,又或者已经理解了,只不过与壮士所想要传达的意思相去甚远。“你太客气了,”齐宣王说:“家母早就过逝了,要问好的话你也可以到她老人家的坟上去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