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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古道,滚滚洪流不再,但宽广处依然水急浪高,威势犹存,横亘东西,阻断南北两地。虽算不上天堑之险,但也绝对常人难渡。
沈浪一行人勒马而停,耳中隐隐听到轰鸣,时断时续,目眺极远处,沧浪浑流奔向天际,顿时心生渺小之感,不觉感叹造物雄奇,自然伟力实非人力可比。
一路向北追来,已过了两日,沈浪等人已确信追踪方向绝对没错了,即便敌人不是北冥圣宫的人。
大半日前他们在栈道上了发现了数辆被遗弃的马车,随后还多了一些一路而行的脚印。
根据马车的尺寸大小以及脚印数量,沈浪等人猜测很有可能这些马车便是他们所追踪的敌人留下的,而这些新增的,看似杂乱但方向一致的脚印也很有可能是仁义山庄的人留下的。
百灵细细的检查了被遗弃的马车内外,总算在两辆马车的车辕附近处都找到了极特别的纹路。
这些纹路刻画地极浅,又与车体木头本身的纹路混在一起,即便到了近处不细心看,也很难看出来。但百灵却不是眼睛看的,而是用手摸出来的。
铁手看到这些纹路几乎要喜极而泣,他可以肯定这些纹路便是仁义山庄铁甲军行走江湖的接头暗纹,他原本也已将马车里里外外查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这些纹路。
现在看来这些纹路远比正常的暗纹要浅的多,想来敌人一路上一定时刻监视着,铁甲军只能留下这样的极浅的暗纹。
不管怎么样,铁手松了一口气,看来总算追对了方向,最重要的是仁义山庄的人看来并不像卧前辈所说都已被杀,应该还有很多幸存者,甚至有可能卧前辈所看到的只是大家昏厥的样子,其实并没有死去。
铁手拉着百灵又谢又哭,反而让百灵颇为局促。
沈浪等人也大为心宽,找准方向更不停留,纵马循着踪迹一路向北追去。
不过他们都没注意到与沈浪同乘一马,裹着极厚绒裘的白飞飞看着百灵时微微闪动的目光,当然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了。
白飞飞的心早已融化在虽隔着绒裘,却终究靠得很近的沈浪的胸怀里。纵马而行原本应该极为颠簸,但沈浪神功在身,有意相护与她,白飞飞甚至极少察觉到晃动之感。
白飞飞功力尚在的时候做到此点也不难,但若想要护持别人同样的平稳却极难,她虽然知道沈浪功力大胜于前,但长时间维持此点肯定并不轻松。沈浪额头上不曾消散的细密汗珠便是证据。
不论沈浪是为了寻找“真正”的白飞飞才对自己如此护持,还是只是因为他担心自己“阴阳煞”发作再难续命,白飞飞其实早已不再介意,她只知道这个男人说“更爱她”,这个男人对自己好,无论自己是白飞飞还是卧前辈。
一如当初相遇之时,不论自己是幽冥宫少主,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阴阳煞最忌讳动情,白飞飞心痛得远胜过刀绞剑戮,可难言的快乐却似洪水奔涌,她虽眼中无泪可流,喉中沙哑难言,但这般放肆无忌的快乐却怎么也止不住。
沈浪似乎察觉到了白飞飞的异常,向她看来,白飞飞若有所感,脸色虽苍白之极,嘴角处却自然的流出笑意,柔情相看。
沈浪看不懂白飞飞神情,但总觉得卧前辈是善意而笑的,也笑意而回。
天宽地广,黄河奔流处,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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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峡是这方圆数十里通过黄河古道的最便捷通道,过了龙门峡便一路北去,开阔之极。反之,却要绕行近百里的大川山脉,极为不便。
所以往来南北的商旅几乎都选择从此处渡过黄河古道,时日久之,这里便慢慢有了人气,他们在此落脚为家,建起酒肆客店,为商旅提供些行走的吃食、补给,倒也能在这乱世混个营生。
到了今日,小镇虽然规模依旧不大,但却也有两三家颇具卖相的酒楼客店。
沈浪等人径直向镇中最大的酒楼“龙门一醉”走去,仁义山庄近两百多号人,也只有这家酒楼勉强能够住下。
倒不是沈浪等人猜测敌人会在“龙门一醉”逗留,而是他们进入镇中稍一打听便得知了敌人的去向,毕竟几百号人到哪里都很难不让别人注意到。
沈浪等人又喜又疑,喜的是确实如他们猜测,敌人果然向北而来,看样子就在他们前面两日左右的路程;疑的是,敌人如此招摇过市,是否有点过于放松警惕了。
换作是沈浪自己或者王怜花,多半会故布疑阵,虚虚实实,即便真的从此处经过,也大有可能是深夜入镇,分批而行的。
难道敌人真的没将后续追击的人当回事,可按照敌人在仁义山庄附近的诸多布置来看,又不像完全不放心上的样子!
抑或是他们对先前的诸多布置非常有信心,觉得他人很难在短期内确定他们的行进方向?
还是说即便真的有追击的人,寻到他们踪迹,他们也足以应付!
沈浪等人一时没想出个所以来,所以自然要去“龙门一醉”看看了,何况他们自己也需要休整一下。以他们快马而行,过了龙门峡不出意外最多两日便能追上敌人,按照目前情况看,即便是智取,也很难少了一场恶战。
沈浪将马勒住,眼睛微抬,“龙门一醉”四个金色大字就在眼前,写的工工整整,笔锋深而有力,颇有几分大家之风,可却又隐隐透着几分不妥之感。
沈浪想了想,方才了然。饮酒之人大多挥洒恣意,更何况是行走江湖的酒客,当然更加随性,不受约束,这酒家的招牌本来应该龙走蛇行,即便不是狂放的草书写就,也应该是飘逸不拘行书写成,可偏偏写成了最为循规蹈矩的楷体,却不知是何用意。
沈浪摇了摇头,转头向“卧前辈”看去,只见她目光也盯着招牌,嘴角似乎含着笑意。
“前辈也觉得不妥吗?”沈浪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因为“卧前辈”可能是白飞飞的奶娘而让他觉得格外亲近,还是这两日来的接触使得两人更熟识了几分,面对着“卧前辈”时,沈浪的笑容似乎比其他时间多了好几分。
“卧前辈”闻言,转头看向沈浪,点了点头。
“就你这个人心思多,说不定这酒楼老板是个循规蹈矩的酸儒?”熊猫儿笑了笑,说道。
“酸儒可不会开酒楼。”沈浪摇了摇头,答道。
“我看是老板劝说嗜酒之人,爱酒要有品,喝酒要有节制,堂堂正正进去,可也堂堂正正着出来!所以才这龙门一醉才写得工工整整!”这时百灵瞪了熊猫儿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
沈浪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刻附和道:“百灵姑娘正解!”
熊猫儿极不服气,“这酒家太也奇怪了,卖酒的还管喝酒的!酒都不让人喝个痛快,还卖啥酒,干脆不要卖,关门算了。”
“几位客官,那可不行!小老儿一家老小可就指着这酒楼生活呢!小老儿身无长处,只会酿个酒,若是这酒不让卖了,小老儿可真的要哭爹喊娘咯。”这时却突然有急切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