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头举碗就干。
这一来几个将士疑虑尽去,有的人还暗道一声好酒量。
论严寒,蜀国北疆虽是比不过神州东土的北域,可是一到冬天,也是寒风吹拂,湿冷难耐。为了御寒,这些戍边的士兵们都练出了一身好酒量。
将士们确定海老头人没问题,酒也没问题,还有什么可说的,立马就抱起酒坛,争着抢着分起酒来,不少酒在争抢之中被泼洒在地上。
酒是海老头珍藏多年的浮华佳酿,自己都舍不得喝,这会儿却被摧山军如此糟蹋,一阵揪心的疼啊,嘴里不停嘀咕,也不知在骂些什么话。
不一会儿,摧山军的将士们就变得歪歪斜斜的。将士们只道是酒好的缘故,又开始掷骰子,只是靠在椅子上,竟是一点都不想动弹。骰子只在桌上滚了两下,就传来一片呼噜声。
酒中当然下了药,只不过是在海老头喝酒之后下的。海老头身为盗门调白,手法自是神妙。
海老头起身告退,来到门外。
小裨将是被吊在城墙外的,几个盗门弟子早就占据了有利地势。绑缚的绳子下却还坐着几个管役。
管役们本身懒懒散散的,可当看见海老头站在一旁,全都是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若有个风吹草动,定是瞒不住他们,倒是让盗门不好行动了。
海老头只得故意走上前来,吸引这些管役们的注意力,同时给张小六打眼色。
张小六会意,立即走到城楼角落,趁着别人不注意,拿起插在城上的旌旗摇动了两下。
在上官丑丑身旁蹲着的两人等的就是这个。两人从地上一冲而起,飞快的朝城楼上奔去。两人身形都是瘦瘦的,可他们的手臂都是坚实有力,腿上也是肌肉鼓起。他们是盗门中有名的“夜燕”,专门做飞檐走壁、翻墙越屋的勾当。
盗门中有钻天入地一说。“夜燕”就属于钻天一派,都曾苦练轻功。像普通的院墙,他们不用借助任何工具,就可翻身上墙。
可是面对锦绣城的北城楼,两人也不敢逞强,拿出腰间缠着的“软竿子”,将绳子甩起来,绳子另一头的金属钩子被甩得哗哗作响,猛的向上抛起,挂在墙头上钩紧后,两人立即沿着绳子攀援而上。
这段城墙也不知修建了多少年,据说每隔十年,蜀国工部才将古城墙简单的修缮一下,以致于城墙上看似平滑,却有不少可供攀爬的地方。
两人各自找好落脚点,与小裨将成三角对立之势,拿出身上的锋利剪刀向绳子剪去。
绑缚的绳子猛地晃动,城楼上海老头侃侃而谈,吸引着管役的注意,盗门中人也是急忙将绳子稳住。
绳子终于剪开,两名夜燕却突觉手下一沉。两人固然是夜燕中的佼佼者,但在平滑的墙上身负一人,还是有些吃力。
两人各自掏出一根绳索将小裨将绑缚在自己身上,分担压力下,两人顺着绳子悉悉索索的下得城墙。
张小六一直密切注意着下面的情形,见任务完成。立时用盗门手语给其他几人传递讯息。
几人立时会意,海老头又对着几个管役空头许诺后,十分迅速的离开城墙。不少管役还在感叹着没有给国公府的“九管家”留下深刻的印象,自是不会注意小裨将已经被人救走了。
夜燕将小裨将带至上官丑丑身旁时,海老头也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五六个人,张小六和李痞赫然在列。而盗门中的其它人却从其它地方,分别出城而去。
盗门的家眷早在下午就已经离开了锦绣城,这会儿就剩几个精兵强将在这儿,这也是盗门常常搬家的好处,一声令下立即撤出,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这人给你带来了。”海老头得意洋洋的对着上官丑丑说道。
“三叔公亲自出手,那定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上官丑丑也高兴的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海老头笑呵呵的说道:“这会儿不拍马屁,直接都把我叫做马啦。先把这个臭裨将放在你那匹小黄马上吧。这小子两天没进食,也不知还撑不撑得住。”
李痞几个赶忙帮手,把人给扶上马去。小裨将身强体壮,若只靠上官丑丑还真难将其扶上去。
海老头见人已经扶好就道:“我们也要走了,送人的事我们可不在行,以后就靠你自己了。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可你也不要太实诚。这个臭裨将若是救不了,就不要管他了,你赶紧到南诏来吧。”说话间又递给上官丑丑一张银票。
上官丑丑接过一看,竟然是一张大额的,愕然的看着海老头,不知道是不是他拿错了。
海老头被上官丑丑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喝骂道:“你以为三叔公真是吝啬鬼啊,这么大一家子都靠着我了,能不省着点花吗?”又拍了怕上官丑丑的头,温言道:“丑小子,保重!”
海老头挥挥手,带着一群手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丑丑拉着小黄马赶紧往小破庙赶去,他知道救人之事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海老头在探听救人的情况时,他也安排好了后路。只是蜀国马匹管制严格,难以买到,只能将就着小黄马用了。
上官丑丑见小裨将身躯威武,分量自是不轻,怕小黄马吃力不住,也就没有上马,只是牵着小黄马快步走着。心里希冀着不要这么快被发现。
但才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感觉到锦绣城那边乱腾腾的。上官丑丑心中一急,暗道不妙,多半已经东窗事发。不得已之下,他将小裨将横推在马背上,自己也骑上小黄马,催马疾走。马蹄铁拍打在泥土上,带起了一道尘埃,急驰奔走。
在夜里空旷的大道上,马蹄声虽传不太远,但每一声都敲得上官丑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小黄马也是匹争气的小马驹,刚才只是背着裨将时,走着还挺慢的,这会儿上官丑丑一上来,重量加重了,反而越行越快,蜀马善负重,果然名不虚传。
锦绣城,北城门。
管役们发现裨将不见了,都慌忙起来,有那理智的急忙去找值守的摧山军,可一进去就见几位军爷趴在赌桌上昏睡过去,连叫几声也没叫醒。
有那知晓迷药的管役立即反应过来,叫同伴用凉水激泼于军爷脸上,摧山军这几人才缓缓醒来。听到小裨将不翼而飞,慌乱之下,敲响了城楼上早就废置不用的“惊闻鼓”。
惊闻鼓久久未用,却仍发出沉闷厚重的响声传遍四方。
鼓声敲响后,如同捅了马蜂窝,先是北城署理衙门得知事情原委,署理吏员匆忙从自家夫人香喷喷的被窝里爬起,赶紧将此事传达给府尹衙门。
蜀国政令本是推行缓慢。若在平常没个三五日是传达不到的。可在这时候响起的是惊闻鼓。这是敌军压境时才会敲响的鼓声。
紧急时刻的反应能力的确飞快,但当锦绣城的府尹衙门知晓事情原委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所幸府尹大人知晓事情轻重,不是敌军压境,只是丢失一名囚犯,否则将此事再传递上去,定会在今晚引来蜀国圣上的雷霆之怒。
府尹大人冷静的下达一道谕令,府中捕快差役精锐尽出。
锦绣城,北城门外,捕快们正在分散搜索。
有两人居于马上,眼观四方。其中一个黑脸之人,身着锦袍玉带,甚是显眼,正是苟司空的公子,大名苟善文。旁边还有一个捆着玉带的白面锦袍男子,却是祝丞相的公子祝若愚。
两人家世显赫,早上骑马游街后,就有吏部的命令到来。而不像其他贡士,还要等吏部的老爷们哪天心情好,有空闲官位时才能给他们安排。
在吏部的命令中,两位公子都被安排在锦绣城的府尹衙门。
今天才是第一天当值,没想到就发生了惊闻鼓事件。府衙中人知道这两位以后都是平步青云的人物,自是不会交给他们苦差事。今晚本来也没叫他们出来,可发生惊闻鼓这种大事,两个才当官的年轻人又怎么闲得住。
其他人见两人执意要来也没办法,只得听之任之。只是在发现端倪时,虽然会先向他们请示,但具体事情却不会让他们做,这就让两人在城门外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
两人穿的都是官袍,人靠衣装马靠鞍,无论是粗鲁的苟善文,还是文雅的祝若愚,身上都多了一些威势。
苟善文冷哼道:“今日我本在东门游街,却听说北门挂着我蜀国儿郎,说是为了给大鋆人告罪。听着我心里都害臊。柯国公是脑袋里装了屎吗?竟能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祝若愚道:“大鋆人如此做派,看来是成心要挑起两国战事,也不知柯战北是想委曲求全,还是抱着一颗卖主求荣的心。”
苟善文脸色不屑道:“要战便战,大鋆人侮辱你我二人的父亲。说我父是狗,你父是猪。祝苟,猪狗,满朝上下,猪狗不如。哼,若真要刀兵相见,我非得先手刃这使者不可。”
祝若愚一听此话,立即轻声道:“今日此地反正都是你我二人做主,搜捕的事情走走过场就行了。如果真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我俩也要装作不知,放那人离开,毕竟是我蜀国好男儿啊。可不能再让大鋆人羞辱了。”
苟善文也是轻轻点头,答应下来,口中犹自说道:“这等英雄人物,若有机会定当与他喝上几盅。”
“祝大人,苟大人。”
手下一名捕快向两人禀报道:“在东北方向发现一行马蹄印与其他马蹄印略有不同,应是新的。而西南方向有一堆杂乱的脚印,也是形成不久,可是后来这堆杂乱的脚印分散了,可见贼人是化整为零各自离开的。犯法者应该是这两拨最有嫌疑。”
捕快顿了顿补充道:“属下觉得西南那拨人可能性更大,在城楼上还留有一些作案工具。两根套索就是明证,这是偷儿惯用的东西,叫做软竿子,又叫做飞爪,应该是那些贼人留下的。而当时在城楼上那个所谓的‘李将军’一行,也没查到来历,多半是这伙人乔装打扮来的。”